第105章

  李扶光目光骤然一凝。谢令仪从前还帮着她治过太子,如今倒嫁给了自己仇人,真是造化弄人,也真是......同病相怜。
  她轻嗤一声,可不过须臾,她看着对方提着灯笼,时不时伸长脖子,来回踱步的身影,神色忽然一僵,似是想起了什么。
  “走吧,去摇光殿。告诉元衡,我要见他。”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宫娥脸上顿时涌上惊喜。贵妃娘娘打从进宫,便与圣上水火不容,如今竟主动开口要见,圣上知道后,必会欣喜若狂。自己若是办得妥当,说不定还能得些赏赐,想到此处,她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半炷香后,高大巍峨的城门缓缓开启,厚重门扉张合,在夜色中发出刺耳的据木声,仿佛要将黑夜撕裂。冷风顺着门缝灌出,带着宫廷禁处的森森寒意。
  闻应祈独自一人,深一脚,浅一脚,摸黑走出来。他走得极慢,几步便要停歇。
  此时,天光大暗,看不清前路,唯有不远处的一盏灯笼,明明灭灭,闪着昏黄的光。
  是谁呢?闻应祈心想,又会是谁锲而不舍,在前方等着骂他,亦或是羞辱他?
  他深吸一口气,寒意从脚底,快速蔓延上脊背。腿脚已不听使唤,在疯狂打颤。管家还未到,而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眼前一黑,就在意识坠落前的最后一刻,无边黑暗里,突然闯入一束炽热的光。那束光带着睥睨天下的力量,稳稳托住了他。
  第75章
  撒娇卖乖要娘子亲亲才能好
  闻应祈落入一个温暖的、熟悉的、让他心安的怀抱。
  困倦感是一下就袭来的,可耳边不停有人在喊。
  “闻应祈。”
  “闻应祈。”
  “闻应祈!”
  谢令仪一声又一声,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边叫边用手拍打他的脸。
  “闻应祈!”
  听着那句句发重的哭腔,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入目便是谢令仪那红肿的眼眶,以及挂在腮边,止不住滑落的泪。
  真的是她,真好。
  “好了,容君。”闻应祈艰难抬手,用指腹轻拭她眼尾的泪痕,慢慢哄她,“乖,别哭了,抱歉,是我不好,又让你伤心了。”
  “谁!谁伤心了。”谢令仪嘴硬哽咽着,不甘心用衣袖胡乱擦去腮边的水,随即转头招呼璞玉,两人合力将他扶起,“咱们回家,到家了,再好好跟你算账。”
  “好,回家。”
  两人彼此搀扶着,丝毫未发现,黑暗中,还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他们。
  马车紧赶慢赶一路,也花了约莫半炷香功夫才到家。
  谢令仪把他安顿好之后,竟真的开始板着脸,要与他算账了。
  闻应祈望着贵妃榻上,两人中间还能坐上一人的空隙,抿抿唇,觑着她眼色,一点点蹭过去。直到看见两人衣衫交叠在一起,方才停下。
  “容君,你今日怎么会去接我呀?”
  谢令仪头偏着,不为所动。
  “容君?娘子?我给你捏捏肩好不好?今日来回奔波,是不是把你给累坏了?我现在就给你捏捏。”
  闻应祈说着,便要抬手,可谢令仪身形一晃,他的手便尴尬地杵在半空中。
  好半晌,他才不好意思地缩回来,又摸了摸鼻子,讪笑道:“看来娘子不喜欢捏肩,没关系,我还会捶背。”
  可这回,谢令仪直接屁股挪远了一寸。
  闻应祈:“......”
  好嘛,这次是真生气了。
  但他也不是没法子,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头。
  他手扶着额,忽而往后一倒,像是受到了什么内伤般,喉间溢出痛苦的低吟。
  果然,谢令仪立刻中计!想也不想就直接回头,一把扶住他,手还下意识扣住他手腕,探了探他的脉,语气焦急,“怎么了,是哪里又出问题了?”
  闻应祈哪会放过这等好机会,顺势便搂紧了她腰肢,脑袋埋在她锁骨,撒娇卖乖,“嗯,方才心口突然一痛,幸好娘子及时抱住了我,现在已经大好了。”
  谢令仪挣扎几下,发现无论如何也逃不开后,便冷眼看他演戏。
  哦,难不成她还是华佗在世?不费一针一药,就能医好人?
  “心痛?”谢令仪嘴里古怪挑刺,“那你刚刚为何要扶着额头?”
  闻应祈:“......”
  他脸上表情顿时一滞,可他是何许人也?他脸皮厚的堪比城墙,被谢令仪无情戳破后,也不觉得羞耻,反而愈发来劲,使劲往她怀里挤了挤,“容君只要抱着我,我心痛就好啦。至于额头......”闻应祈眼神一闪,找到理由,“方才额角发痒,就随手蹭了两下。”
  见谢令仪还想开口,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嘴里立马又‘哎呦哎呦’叫起来,“不行了,好像又开始痛了。娘子快亲亲我,否则要救不回来了。”
  谢令仪简直气极反笑,抬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给了他一记板栗。
  “嘶——”
  闻应祈被弹得倒吸一口凉气,痛得整个人都缩了一下,捂着额头,脸上满是委屈。
  谢令仪只当没看到,冷然问,“说说吧,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好像是贵妃有事,把他给叫走了。”闻应祈听她说起正事,这才收敛起那股没正经的态度,只是仍双眼幽怨地看着她。
  “贵妃?”
  “对,就是......曾经的太子侧妃,李扶光。”
  谢令仪见他提起太子,半天缄默不说话。她还以为太子落败后,他全府人都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没想到太子侧妃竟还侥幸活着。
  “那......她是自愿的吗?”
  “容君想问什么?”闻应祈意味深长盯着她。
  “没什么。”谢令仪忽而笑笑,快速岔开话题,“那你何时休沐?”
  闻应祈听出她话里的怅惘,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容君,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样的好运气。”
  “嗯。”谢令仪听完,郑重点头,也阴阳怪气回他,“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厚脸皮。”
  闻应祈:“......”
  他脸上平静表情龟裂。
  近墨者黑,他的容君不知跟谁学坏了,一定是昌十!他改日必须得好好教训他一下。
  “傻子。”谢令仪瞧他那愤愤不平模样,忍不住摇头轻笑,随即抬手,轻柔拂上他额头,“还疼不疼?”
  “疼!”某傻子立即顺杆往上爬,脸颊顺势蹭着她掌心贴贴,委屈巴巴控诉,“容君,你看都红了!”
  “确实红了。”谢令仪指腹缓缓划过,他鼻翼因面具而压出来的一圈红印,若有所思停顿片刻,倏忽开口,“往后,不要再戴面具了。”
  “真......真的?”闻应祈怔住,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真的,从明日起,就不必再戴了。”
  这一刻,闻应祈心头猛然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狂喜,连眼眶都被热意逼得发酸。他直勾勾盯着她,眼珠子半天都舍不得转开。
  “容君,你......你不介意吗?”
  “我为何要介意?”谢令仪奇怪反问他,“再说,我夫君这么好看一张脸,整日藏在面具底下多可惜,对不对?”
  “对。”闻应祈声音都在发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
  能与容君成婚,他原本就
  抱着戴这面具一辈子的打算。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摘掉它,堂堂正正、不遮不掩地站在众人面前。但他没料到,这一天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那,那些不用的黄金面具怎么办?”谢令仪把玩着他的发丝,漫不经心问,“放库房积灰?不如拿去融了,给我打副头面吧,上面的宝石还挺好看的。”
  她口中的‘那些’,指的正是闻应祈书房那整整一架,镶金嵌玉、雕龙刻凤、各式各样、华贵至极的面具。
  他这人爱俏,就连脸上戴的东西,也要与旁人不同。特地缠着她画好样式后,就亲自打磨,做了足足几十个。有些甚至还没戴过,从此就要束之高阁,着实可惜。
  “不要。”谁知,闻应祈听完这话,却毫不犹豫,直接拒绝了她。
  谢令仪:“?”
  “要做金锁。”他一本正经道:“做得厚厚的,还要带最粗的链条。”
  谢令仪:“......”
  她霎时浑身不适,记忆瞬间回到新婚那夜,闻应祈发疯绑着她,不会还要再来一次吧......
  她下意识就想推开他,可惜,闻应祈却抱得更紧。
  “给我做很多很多的金锁,钥匙都交给容君保管。”
  哦,原来不是要绑她,是要给她当狗。
  “好。”谢令仪欣然同意,“那就做铜的。”
  闻应祈:“......”
  突然间,他牙酸得很,想咬人,也想翻旧账,“我方才在门廊,听到有婢女议论,说你明日要改嫁?还说的有声有色,什么我的万贯家财都是你的?你还要带着它,再觅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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