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呵,闻应祈心中轻嗤,本想转头就走,忽然间,‘华山参’三个字在他脑海炸开,叫他步子一顿。
  那个手帕。
  那个从谢令仪袖口抢来的雪松手帕,上面就恰好有华山参气味。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让他不得不多想。
  他目光骤然变暗,“你的这位朋友,吃这方子有多久了?”
  “约摸吃了得有大半年了。”程惜雯眯着眼睛回忆,恍然不知地问他,“应大夫问这个做什么?”
  半年,时间也对上了。
  闻应祈指尖不自觉攥紧,呼吸也紧张起来,“没什么,那你这位朋友叫——”
  “阿祈。”
  他本想再进一步问问程惜雯,她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不妨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抬头一看,谢令仪就站在小路尽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阿......岐?”程惜雯眼睑下垂,也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闻应祈盯着她,见她脸色不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让他不由自主恐慌起来。他压着心乱,尽量平静地问,“这名字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程惜雯忽然轻笑,像是知道了什么,看向他的目光,不知是怜悯还是嘲弄,只道:“应大夫快过去吧,谢小姐还在等着你呢。”
  程惜雯不明不白几句话,让闻应祈心情霎时变得沉重,他一言不发地朝谢令仪走去,步伐却不似来时那般轻快,肩头仿佛压了什么重担,让他每走一步,都带着几分迟滞。
  直到两人身影彻底消失,程惜雯还在盯着看。
  “程小姐在看什么?笑的如此开心?”
  “再看一出,即将上演的绝世好戏。”程惜雯捏着手帕,津津有味道。她扫一眼身后的狄望,目光落在他裹着纱布的手臂上,又问,“狄将军的伤势可好些了?”
  “还没呢。”提起此事,狄望立时面色变得狠厉,咬着牙唾骂,“他娘的,老子在床上躺了十几日,天天喝药,嘴里都快淡出鸟味来了。要是再让本将军抓到那小白脸,我必定一刀宰了他,再把他剁成肉酱——”
  他兀自喋喋不休地放狠话,程惜雯却没被吓到,只掩唇轻笑,“那正好,小女屋里给太子炖的滋补汤,还剩了一些,将军要不要过去尝尝?”
  狄望闻言不语,视线缓缓下滑,落到程惜雯胸前彩线绣成的鸳鸯上,又顺着衣襟弧度,扫过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眼神幽深晦暗。
  良久,他方咧嘴一笑,声音低哑,“那就有劳程小姐了。”
  ——
  回浮光院的路上,闻应祈眉头紧锁,沉默不语,脑中仍在反复回想程惜雯方才那番话。那些细枝末节拼在一起,让他想碰又不敢碰。
  谢令仪见他神色凝重,误以为他是因太子的病症棘手,心里不免也有些忐忑,便问道:“是不是太子的病......不好治?若实在治不好,那也没关——”
  “不是。”闻应祈低声打断她,“能治好。”
  “那你为何还闷闷不乐?”谢令仪想到方才那一幕,心中一紧,不由伸手抓住了他衣袖,“是不是那姓程的,跟你说了些什么?”
  “容君这么紧张做什么?”闻应祈垂眸,瞥一眼她泛白的指甲盖,随即目光缓缓上移,直勾勾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说了什么,难道很重要吗?”
  “哈哈,不重要,不重要。”谢令仪眼神闪躲,手腕也松开了,“我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她这明显心虚的模样,让闻应祈的心瞬间坠入谷底。胸口无着无落,咽下去的气,都成了穿堂风,冰冷刺骨。
  双方都没再说话,车厢内陷入死寂,只余外头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沉甸而急促。
  片刻后,闻应祈突然开口,“容君,你——”
  “嗯?”
  “算了。”他突然释怀,双臂紧紧抱住她,脸埋在她锁骨间,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贪恋她身上的暖香,轻蹭着撒娇道:“容君,你给我绣个香囊吧。到时候,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他原本想问,容君,你心里可曾有我?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
  不问了。
  有什么好问的呢,只要,人还在他身边就好。
  第48章
  吻他喉结直接仰头,唇贴了上去……
  闻应祈这人嘴上虽不靠谱,但行动却极快。才过几日,他答应给谢令仪的礼物便已备好,用一方雕花小木盒装着,交到了璞玉手里。
  谢令仪打开一看,方知是条造型别致的璎珞。寻常璎珞皆用珠玉穿成,这条偏用数十朵小碎花缠绕而成,中间还坠着一颗泥丸似的圆珠,看着古怪又别致,倒是与他一样。
  谢令仪忍不住撇撇嘴,终究还是坐在妆奁前,让璞玉给她戴上了。
  “对了,小姐。”璞玉替她梳头的间隙,忽然想起什么,又道:“闻公子还说,他想从象姑馆赎个人出来,问您同不同意。”
  自上次谢令仪扇了闻应祈两巴掌后,许是心存愧疚,让他往后不必再自称应奴。没想到那人得寸进尺,缠着她说连名带姓喊呢,太过生硬;叫应祈呢,又太过别扭。
  还是阿祈好,从前叫过,不至于生疏,还朗朗上口。
  璞玉知道后,便也随着换了个称呼。
  “......赎个人出来。”谢令仪听完一阵沉默,“他有银子吗?”
  当初买他,可是花了千金。
  “应该有吧。”璞玉回忆,“上次祭火舞,圣上不是赏了许多金银?赎个人出来,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银子够,谢令仪便也没再问,只让璞玉自己看着办。
  ——
  晃晃悠悠,又是几日过去。谢令仪趁谢承不在,熟练地偷溜出府。
  冯氏整日待在佛堂,不大管事。何夫人更是对她纵容无比,即便瞧见她偷偷摸摸出门,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想办法替她遮掩。
  不是没有多嘴的奴才,见谢令仪的马车出府,想去冯氏屋里告状,捞几个赏钱。只是她前脚刚去,后脚就被老太太和何夫人双双拦下。
  这府里最大的祖宗尚且如此,底下那群惯会见风使舵的,哪还有不明白的?
  是以,谢令仪出府,简直比之前还容易。
  她今日刚踏入浮光院,便见院中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小孩,背对着她,顶着一只花盘,身形扭曲,手舞足蹈,像是在......跳大神?
  谢令仪挑挑眉,绕到小孩身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这是在干什么?”
  闻应祈正懒洋洋倚在秋千架上,闻言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屁股都没挪半下,“传授他一些独门绝技,好让他身子结实些,瞧他现在,四肢瘦的跟竹竿一样。”
  “明明是郎君你自己中午煮的饭太多,吃不完,又不肯浪费,非逼着我吃下去。”那小孩听他歪曲事实,满脸委屈,手臂颤巍巍托着花盘,抱怨道:“害我肚子胀得不行,到现在都难受,只能站在这里消食!”
  “你还会做饭?”谢令仪听他说完,来了兴致,望着闻应祈的眼神都亮了不少。
  “略懂一点。”闻应祈见她感兴趣,慢悠悠从秋千椅上爬起来,“正好厨房还有一些没用过的糕点,我去端过来,给你尝尝。”
  谢令仪见闻应祈走了,才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孩身上,估摸着他就是那个闻应祈要赎的人,手抬到额间,遮住日光,眯着眼睛好奇问。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跟他。”她指指闻应祈背影,“是什么关系?”
  那小孩看着唇红齿白,聪明懂事的模样,脾气却倔得很。谢令仪才刚开口问他,他就哼一声,头偏过去,直接冷着脸不理她。
  谢令仪霎时大为震惊,她虽说算不上人见人爱,但也不至于第一次见面,就有人把对她‘讨厌’这两个字明晃晃摆在脸上的吧。
  正巧,这时闻应祈走出来,看见这一幕,快步上前,直接拉了谢令仪进屋。
  “别管他,他吃饱了撑的,正好多站会,清醒下脑子,以后有他后悔的。”
  “哎,可是——”
  谢令仪还想再说什么,隔扇门‘砰’的一声,擦着她的耳尖关上,她乖巧闭上嘴。
  只是她进来了,仍不解,“可他明明是第一次见我,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厌恶我的样子?”
  “嗯。”闻应祈闻言,思索了下,方一本正经答道:“大约是他觉得,我被你囚。/禁了?”
  谢令仪:“?”
  “或者是玷。/污了?遭受到了非人的对待?”
  “抑或是......被你睡——”
  他越说,谢令仪耳尖越红,直到最后,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糕点才消停。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除了第一句,剩下的哪句属实?简直是污蔑!
  闻应祈嘴里含着糕点,眨眨眼,见她羞赧,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轻笑一声,盯着她锁骨,适时转移话题,“我送给容君的礼物,容君已经戴上了,那容君要给我的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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