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你只能趴着睡,千万要小心伤口。”白洋侧身躺着,看着祁昂的眼睛道。
疼痛是一件十分耗费体力的事情,祁昂已经精疲力尽,“嗯……今天辛苦你了。”
“和我还说这些干什么,我们本来就是要相互扶持着过日子的啊。”白洋轻声道,往前探了探,“祁昂,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宝贝,我听着呢。”祁昂声音沙哑道。
“白天我迟到的时候,你不是很着急吗,为什么没有打电话催我?”白洋摸了摸他沉重的眼皮。
祁昂的眼睛掀开了一些,看着白洋深情专注的眼睛,“因为我想给你后悔的权利,如果你后悔了,我也不想逼迫你,不想给你压力。”
白洋的眼角不自觉地湿润起来,“那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怎么办?”
“那就当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我也不过是被人在背后指点指点罢了,反正总能等到下一次订婚宴的。”
白洋笑了一下,“你就这么确定我这次后悔了,以后还会再答应你的求婚?”
“不能确定,但我不会放弃的。”祁昂伸出长长的胳膊搂住白洋,声音非常低沉,两人离得很近,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看不清对方的五官和表情,“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我不能放弃的。”
白洋没有再说话,祁昂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因为麻药,他暂时还能睡个好觉,等麻药退效,他想要再舒服地睡一觉,至少要等三四天后,伤口的痛感消退了。
麻醉效果比她猜想的还要早消失,半夜的时候,她被身边人略带痛苦的呻。吟惊醒,连忙睁眼打开小夜灯。
或许是因为不习惯趴着,祁昂已经不自觉地变成了平躺的姿势,伤口被压迫带来了疼痛,但疲惫让他近乎半昏迷的睡着,无法清醒,只有白天无法忍住的痛苦从口中逸出。
白洋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低烧,一声说过这是正常的。
她去淘洗了毛巾过来帮他擦洗降温,翻过他的身体让他趴在床上,检查了他的伤口,然后又拿了几个大抱枕过来贴着他身体的另一侧放着,自己从这一侧紧紧挨着他,把他挤在中间,免得他再无意识地翻身。
后半夜两人才算是安稳睡了一会儿,第二天早上祁昂退了烧,先睁开眼睛,第一感觉就是热。
因为被人搂在怀里,又被抱枕包裹,加上烧退了,他浑身全都被汗湿了,就连枕头和身体下面的床单都潮乎乎的。
他忽略伤口的疼痛,吻了吻白洋,摸索着拿过自己的手机,已经八点多了,曹文光给他发了两条消息,他看过以后,把抱枕推到床下,拖着腿起身,随便套了一条睡裤,去了厨房。
白洋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做好的早饭还有端着杯子和阿奇大眼瞪小眼的祁昂。
“你不能喝咖啡。”她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咖啡香味。
“一杯拿铁,是给你的。”祁昂晃了晃自己的杯子,“我这里只是白开水。”
白洋从咖啡机前端过自己的那杯咖啡,“真是贴心。”说完开始吃他做的鸡蛋羹。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祁昂喝了口水问道。
白洋摇摇头,“陪你啊,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能去哪儿。”
“又不是胳膊不能动了,我还得去公司工作。”祁昂淡笑着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不容易空出假期,去采尔马特的机票都买好了,结果又不能去了,这个时候应该是最好的时候,虽然不能滑雪了,但不会太冷,风景更好。”
“这次去不了,那就下次再说,秋天,或者明年去都可以啊。”白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要和祁昂在一起,其实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哪里的雪也都很美丽。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去学校整理资料和论文的事情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椅子放低一点,踏板别忘了,把脚垫高一些,别弄到伤口……阿奇我带走,让阿终看着他就好,午饭你自己吃,一定要清淡,绝对不可以重口味……”她不放心地嘱咐。
祁昂嘴角噙着笑,听着她的絮叨,帮她准备包包和零食,一直把她和阿奇送出门,然后收拾自己去了公司。
“龚允和是经济犯罪科出来的,以前是专门办理境外经济犯罪的案件的,大约是十七年前的时候,因为白延陆提供线索帮他的组办理了一个重大跨境经济犯罪的案子,两人这才由此相识的。”曹文光报告着调查的结果。
“干净吗?”祁昂翻看着桌上的资料。
曹文光点点头,“基本上没有什么可疑的,白延陆在这方面很小心谨慎,和龚允和确实就只是当成老朋友一样的往来,逢年过节会送礼,但也不过就是一些特产之类的,没什么特别昂贵的。”
祁昂沉默了良久,“把明天去瑞士的机票先取消。”
“知道了。”曹文光点头,“对了,之前约的室内设计师空出时间了,已经开始着手设计了,他让我问问您对于内部的装修细节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祁昂默了默,想到什么翘了翘嘴角,“三楼全部做成衣帽间,还有展示柜,收纳的空间一定要够,白洋喜欢收集东西,之后我会发图给你。”
曹文光记下来,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问,“既然你暂时不出国,那……那件事要开始吗?”
“……先等一等吧。”过了很久,祁昂才说。
第80章
白小姐,天使亦魔鬼
四月,云港的清明没有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清凉,几乎已经热得如同小雨一样,祁昂的伤终于基本愈合,和那个几乎差点废掉他胳膊的枪伤一样,只在他完美的身体上留下了几个即将伴随一生的疤痕。
白洋收到了从东南亚寄来的,来自岳峙的谢礼。
她提供的那颗绿钻被证明是和岳峙失踪妻子戒指上的那一颗来自南非同一个钻坑,颜色和净度几乎一模一样,设计师也完美复刻了那枚盛夏青梨一般带着新鲜凉意的戒指,岳峙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西极曾打电话感谢过她,从那天开始,岳峙身上那种无可念怀的死气淡了不少,他开始喜欢坐在海边崖壁的躺椅上,抚摸着那颗戒指,长久地凝望远处的天空。
“我终于可以偶尔离开,不用担心他会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跳下海中了。”西极说。
“他妻子……我是说那个叫青梨的女孩,还会回来吗?”这不是白洋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不会了,她已经死了,我们都知道的。”西极是第一个给她确定答案的人,“岳峙也知道,他的心不知道,但他的大脑知道。”
那天白洋莫名地很难过,她想到了小时候总是看到白延陆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打理那些虞美人,想到祁昂脸上被邹宝华打出来的伤,幻想他童年时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得不到任何回应,幻想一个声波不同的白鲸孤独地游荡在大海,永远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同伴。
晚上她忘了自己做了什么梦,在梦里哭得很伤心,祁昂抱着她轻轻地吻她,抚摸着她的背,可她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反搂着他,抠着他胳膊上那枚圆形的伤疤,说出夹杂着眼泪的含混语句“别离开我……”然后又缓缓睡了过去。
几天后就到了清明,她从祁昂那里收到了岳峙的谢礼,一张照片,拍得很随意,就像是岳峙坐在惊涛拍崖的海边,随手拍下的,天上浓云密布,几丝光线顽强地透过云缝,挣扎着投射在海面上,无谓构图,无谓风景,没有人物,压抑又稀松平常。
照片背面是龙飞凤舞笔力虬劲的一句英语:igiveyoumyword。
签名是中文的岳峙。
这句话很简单,白洋得到了岳峙的一句承诺,这是很重的谢礼,以岳峙的地位和影响力来说,这简单的一张照片,或许比她给的十颗绿钻都要珍贵。
白洋将照片放在了祁昂客厅的架子上,轻轻立在了一个摆件前,然后靠在祁昂身上,两人一起看了一会,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轻轻接吻。
“买个相框装起来吧。”白洋说。
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兑换这句承诺,可她希望这句话能吊着岳峙,让他坚持活下去,就像是照片里那微弱的像是马上就会消失的几丝天光,或许也带给海中鱼群重要的希望。
他们换上黑色的衣服,白洋穿上了已经很久不曾穿过的黑色哥特洛丽塔裙子,他们一起去了云港的烈士陵园,祁昂每年清明都要来,他并不进去,只是站在大门口的管理处,照例以父亲的名义捐出五十万,然后让人拉来一车白玫瑰,在每一块碑前放下一束。
今年他不是一个人,白洋陪着他。
她看着他放下支票,在捐赠登记表上写下“祁有川”三个字。
一些学校组织学生进行清明扫墓的活动,他们站在管理处的屋檐下,看着一群群孩子欢快地,说说笑笑地走进大门,给这个孤寂肃穆的地方带来年度限定的朝气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