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那也是我和老雷蒙德之间的事,没有公司插足的余地。”三句不离雷蒙德的西蒙眯起眼睛,“你又能怎么办呢?”
克拉克必须承认利奥对西蒙的daddy issue总结是对的,这变态玩意儿对老雷蒙德的态度已经扭曲到让他想再灌几口薄荷茶除除晦的程度:“那你可以赌一赌,你的另一位对手是否和你一样,与老雷蒙德‘亲密无间’,‘不容插足’。”
能不能成功合作不重要,克拉克来找迪思默帮的继任人见面的意图,只是为了搞分裂。
眼下老雷蒙德身负重疾,不会再有太多精力干涉外务,西蒙和珍妮再一直接干上,迪思默帮自顾不暇,那还能有心思维系和孤儿院的合作?
到时候公司在从外施加一些“推力”,很容易便能切断这脆弱的合作纽带。
克拉克耐着性子在西蒙心中种下忌惮和怀疑的祸根,尽量简短地在三分钟内结束拉扯,将人送走。
他在这家咖啡馆内又等待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在八点的教堂钟声敲响前,迎来了姗姗来迟、还打着哈欠的珍妮·斯坦。
“哦,克拉克先生。”这位大小姐丝毫不在意形象地伸着懒腰进门,歪歪斜斜地踩着困乏的脚步在克拉克对面坐下,“对我说一些有趣的事吧,否则我快要重新昏睡过去了。”
克拉克将半分钟前点好的热红茶推至珍妮·斯坦面前,友善地微笑:“刚刚的确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事实上,向您发出的邀约,我同样也向西蒙·里约先生发出了,并且约好的时间都是今早五点。”
“有趣的是,真正准时赴约的只有全程阴沉狂吠的西蒙先生一个,反倒是珍妮小姐,懒懒散散地一迟到就是三个小时。”
“……”珍妮慵懒的笑容在克拉克将仍冒着热气的红茶推至自己面前时倏然消失,面无表情地盯着红茶的样子,仿佛克拉克推来的不是一杯茶饮,而是毒药。
事实也相差不远了——克拉克敢于向她和西蒙发出同样的邀约,却不怕撞车,甚至还能精准地预测到她会刻意拖延到什么时候赴约——对方推来的的确不是一杯简单的红茶,而是一种无声的展示:展示自己的能力,展示不必言明的威胁。
克拉克面对珍妮的策略更简单,他甚至没跟珍妮谈一句合作,只向珍妮灌输种种对西蒙的怀疑。
一通话术结束,克拉克满意地看到珍妮的眼底隐藏的疑虑,绅士地抬手,准备结单。
珍妮的手机忽地响起来,她脸色不怎么好看地接起:“什么事,我正忙——什么?老雷蒙德宣布了继任人???芬尼安?!亲外孙?!?”
这可完全改变了当下的局面!
继任人都已经宣布了,她和西蒙还斗什么玩意儿?斗也白斗。
“……”克拉克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了回去,算无遗漏的完美微笑裂了条缝。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意外总是难免的,迅速调整战略:“我记得芬尼安好像就是卢西亚诺·哈代先生?”
“这么巧,半年前他重新现身,先是通过身份认证,夺回了巴比伦的所属权,现在又验出他是老雷蒙德的亲外孙?”
冷静,冷静。不就是前脚刚劝分,后脚就得劝和吗?他能做到。
……该死,这点子也太背了!
反观对面的敌人,为什么总是顺风顺水?难道死神还兼具幸运之神的属性吗??
第50章
命运就是个恶趣味的混账, 总喜欢看算无遗漏的人因为它的神来一笔倒霉出糗。
珍妮也享有同样的恶趣味,她看看面不改色自打脸的克拉克,原本还在因为刚听到的消息恼火, 现在又嗤笑出声:
“我敢打赌,你在大学期间一定参加过校际辩论, 说不准还替母校拿过奖。不然多浪费你的口才?”
克拉克的心在看清珍妮眼底的怒火后就定了下来, 依旧稳稳地坐在原处:“但一百句雄辩,也抵不过一个事实:老雷蒙德即将把迪思默帮交给一个身份可能存疑的人掌管。”
“不管这个人突然出现、突然邀请合作,又突然发现血缘关系的时机有多么古怪凑巧;不管你和西蒙·里约先生数十年如一日的忠诚拥趸——”
“至少在宣布之前,老雷蒙德该和你们提前告知一下吧?而不是让你还得从手下的口中得知自己被踢出局、芬尼安上位的消息。”
珍妮没接克拉克的话茬,只笔直地盯着克拉克, 眼神犀利得像一柄解剖刀:“我能看出你的目的, 话事人先生。你只是希望破坏我们正在进行的那项军火生意,因为那损害了你们公司的利益。”
“我无可否认,珍妮女士。因为那的确是事实。”
克拉克毫无动摇, 甚至重新微笑起来:“就像您现在一定在想,‘凭什么这个臭小子一回来,就可以无偿获得老雷蒙德拥有的一切?’”
“‘看看这家伙是怎么对待自己手底下的帮派的吧——赞恩帮, 被他全部杀死还丢进警署换赏金。涅槃帮, 现在天天在美食街、试吃摊丢人现眼。迪思默帮难道也要步上这样的后尘?’”
克拉克杀人诛心:“说不准, 老雷蒙德能来得及在去世之前亲自体验一把开试吃摊的快乐。”
“又或者, 在他的头年忌日, 您和西蒙·里约先生得挖空心思思考,如何向老雷蒙德墓碑解释迪思默帮变成‘后厨帮’的原因。”
“……”珍妮憋住了一口气,一直到驱赶克拉克滚蛋,她才飞快拿起手机拨通老雷蒙德的电话,“喂?——j?为什么是你接电话, 老雷蒙德先生呢?”
——雷蒙德先生正在接受另一场雷霆的试炼。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老雷蒙德刚将决定继承权的消息传达下去。
刚过完平安夜就匆匆赶来缄默镇实践计划的芬尼安,错愕地瞪视皮革沙发上雷厉风行的老人:“我以为——你至少会怀疑一下这份检测报告,或者拒绝我提出的炸鱼计划?”
“哦,卢西。”老雷蒙德改昵称的速度之快,芬尼安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认不出我女儿的孩子?我眼睛上的白翳真的很严重吗?”
老雷蒙德说着说着,甚至真拿一旁的金质茶托照了一下镜子,芬尼安:“……你早知道??那为什么从没表现——呃。”
你说老雷蒙德没表现吧,芬尼安抵达缄默镇的第三天,就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特殊待遇。
但你说他表现了吧……要不是这份基因鉴定证明,芬尼安根本没在和老雷蒙德交流时,感受到任何端倪。
老狐狸是这样的,就好比现在,老雷蒙德能感受到芬尼安对于被当场扔个烫手山芋的抗拒,就表现得亲切又虚弱:
“我一直以为,维拉对帮派抗拒的态度,也传递给了你。”
“当年她会为了向我抗议而离家出走,数十年都不曾回头来看望我。我如今时日无多,又怎么敢随意试探你?”
“万一你也和你母亲一样转头离开,我哪还有第二个数十年等你回头?”
这话本是说来堵芬尼安的口,防止芬尼安说出“我只是让你宣布我也是候选人之一,小小的炸一下鱼塘,根本不是要继承迪思默啊”的。但说着说着,老雷蒙德蒙着白翳的眼睛的确湿润起来:
“我……从没想过,那一次摔门而出,真的会成为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看着维拉出席巴比伦的各种新闻发布会,看她将视线像刀剑一样笔直地劈向镜头,我总觉得我们好像隔着镜头见过面了。”
“也许某一天,她会拿起手机主动联系我,也或许有一天,我会抛下肩膀上的责任,就带着一箱行李,离开迪思默帮,去努里区找她。”
维拉有自己的原则要遵守,他有自己的责任要尽。
数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他在新闻上得知自己的外孙出生的消息,又在新闻上看见小卢西毫无阴霾地冲着镜头挥手的笑容,最后,新闻又替他送来了维拉的死讯。
老雷蒙德没让泪水流出来:“……我很抱歉我们终于相认,谈得却是让人伤心的话题。来说点有趣的吧?比如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拒绝你的……‘炸鱼计划’?”
同样的话题,老雷蒙德在独处时想过很多回,所以现在已经能够做到在短时间内整理好情绪,去引导手下的人继续前行:
“我的确能感知到近些年,帮内有些异动……你想要查出叛徒,我同样需要在自己进入坟墓前,替迪思默帮解决这个隐患。”
“嗯……关于这个。”芬尼安抬起手打断,“我认为你应该接受治疗,雷蒙德。”
他意识到谈论这个问题时,用另一个称呼可能效果更好,于是试探着换了句:“外公?”
老雷蒙德的脸上很短暂地露出一个有点傻的笑容,但下一瞬又绷回威严:“我已经活得够久,也该是时候去找你的母亲了。”
“但——”芬尼安本想说“母亲或许有机会救回来,院长许下承诺了”,想想又觉得不该拿还没影的事让外公徒增希望,“但你还没看到你的儿子成年,难道要我替你养我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