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快乐总是短暂的。
  一味沉浸于享受,无异于自取灭亡。
  哈斯塔清醒且平静地完成后续的工作,抵达巢穴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他戴上头盔,登入游戏,发现登入pv又变了。
  画面不再呈现他最新查到的同类资料,而是换成了他孤儿院的远景。
  他能看到月光下像有碎钻滚动的哈利之湖,能看到湖边伫立的楼房里,学生们夜读的灯光。
  二楼窗台上,伊塔库亚正撑着下巴,吹出一缕风雪。飘飞的雪花塑成一只巴掌大的、跃动的雪鹿,胡斯卢呆滞的目光追随着雪鹿,一起飞上月亮。
  失去心脏,他无法从眼前的画面中汲取到任何正面或负面的情绪,但他仍旧在登入界面看了一会,才点击进入。
  【11月2日·10:00p.m·凤凰区·孤儿院】
  游戏还是把玩家刷新在了办公室里。系统叮咚响了一下,提醒他仍有未读的信息。
  哈斯塔一边起身往昨天解锁的地下空间走,一边打开信息中心,看见一段小字:
  【您所庇护的[达斯汀]认为您和芬尼安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他将孤儿院视为他的第二个家。】
  【[达斯汀]为您提供的产出将由50%,提升至100%】
  *我希望现世公司里有更多像达斯汀、芬尼安这样的人。他们让我感觉像泡在哈利之湖里。*
  内心的声音咕哝: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一直没有为孤儿院取名?*
  的确。
  刚进游戏的时候,哈斯塔在意的根本不是孤儿院,而是宣泄筑巢欲……不过这段时间,这种筑巢的冲动似乎消隐无踪了。
  仅仅是待在孤儿院里,他就有种窝居在巢穴中的安逸感。
  *我们该给它取什么名字?卡尔克萨?毕宿五?*
  哈斯塔都否决了,最终在建筑界面输入新的名字:
  【哈利孤儿院】
  *为什么?*
  四下无人,哈斯塔回答内心的声音:“因为你说这里的人让你——让我们,感觉像泡在哈利之湖中。”
  *这是一个温暖的名字,一个适合安眠的名字。*
  哈斯塔赞同地关上建筑界面,在下地窖前看到厨房里的芬尼安。
  这人穿着一件毫不讲究的老头白汗衫,头发乱糟糟,睡眼惺忪。单臂叉腰的动作令手臂结实的线条更加明显,多少冲淡了一点老头衫带来的土气。
  哈斯塔巡逻新领地的步子顿时又停住了,他认为自己应当先关心院里本日的事务:
  “胡斯卢身上的植入芯片摘除了?”
  “什——咳!!咳!”大半夜偷溜下来喝冰啤的芬尼安猝不及防,呛咳得吹飞了啤酒上的泡沫。
  他惊魂稳定地扶着胸看向神出鬼没的院长:“你什么时候……算了。摘除成功了——不过花费比想象中要多。”
  他不是很满意地说:“原本我是想带他去找那位熟识的黑医的——那老头医术高明,收费合理,而且合作过不少次,值得信任。但今天去的时候,他不在诊所,周围的店主都说他好像去参加什么黑市拍卖了。”
  “没办法,我们只好带胡斯卢去了公立医院,一个小小的摘除手术花了三倍的价钱!那里的医生还说‘没什么好办法治疗这种疾病’。”
  已经不怎么差钱了的哈斯塔看着怪声怪气模仿医生说话的芬尼安:“智力障碍很难治疗?”
  “……轻度不难,但严重到胡斯卢这种程度的就……不那么好处理。”
  芬尼安单手压着冰箱门,闷闷地灌了口啤酒:“这又不像别的器官,人可以换个心脏,换个肾。但换个脑子,那还是他自己吗?”
  哈斯塔确认:“但你觉得那个黑医能治好胡斯卢?”
  芬尼安安静了一会:“希望吧,毕竟是他替我植入的机械心脏。你也看到它的效果了——我受那么重的伤,只在床上躺了那么短的时间,就能爬起来复仇。”
  阴郁不是芬尼安的风格——至少有哈斯塔干涉的这条剧情线中不是。
  他关上冰箱的门,大大咧咧地抬臂揽住哈斯塔的肩,夹着哈斯塔往厨房外走:“能不能治,等那个老头子回诊所就知道了。现在,你大晚上的去地窖,是想做什么?”
  蛋黄水母被揽得歪歪斜斜,从黄袍里摸出一支从院长室顺来的手电筒:“地下开了新区域,我想看看有什么。”
  其实刚进游戏的时候,地下一层就已经开了一小部分,哈斯塔还在那里处决过尼森。
  但和一楼相比,地下一层的面积相当狭小,明显还有隐藏的部分。
  他们顺着没有灯光的老路,穿过好几个黑洞洞、曾经大概是仓库的空房间。
  哈斯塔顺带问了下达斯汀:“我们应该把警探先生也叫下来夜游,以免他在书桌前坐到腰肌劳损。”
  “他现在可不在宿舍。”芬尼安接过哈斯塔卷着的手电,四下探看,“你出门之前,他就被上司一通电话叫走了,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又是那个难缠的副署长。”
  芬尼安撇撇嘴:“上来就是一通好骂,说什么‘为什么跨区执法’,‘跑到努里区刷存在感’……我猜那个老东西是感受到威胁了。”
  “毕竟他在那个位置上坐了那么久,没刷到多少功绩,但达斯汀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破的案件、送进警局的悬赏人员,比他一辈子的业绩都多。”
  哈斯塔今晚第二次停下巡逻新领地的脚步:“我们应该去警署帮忙。”
  “?”芬尼安奇怪地拿电筒光照了一下哈斯塔,玩笑地说,“你今晚怎么回事?这反应简直像担心孩子在学校里受欺负,想去学校树林里偷看孩子上课的家长。”
  哈斯塔刚想说怎么不是呢,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达斯汀警探似乎也成了被系统认可的他的眷族。
  电筒光在眼前一闪而过,哈斯塔忽然看见某个空库房的侧墙上凹出一道门型的缝:“——东南,我看到通向新区域的暗门了。”
  芬尼安停下促狭,转身照向哈斯塔面对的库房:“……**。我看到了一堆蟑螂。”
  走道里的一人一水母齐齐炸了一下毛。
  芬尼安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阵以待,他“咔哒”一声激活了左臂安装的声波武器:“我绝不允许这种东西进入我的清洁领域。”
  院里的清洁家务担当肃然看了哈斯塔一眼:“准备好了?”
  “嘭!”
  暗门被声波炮直接轰开,连带着在门边蛄蛹的蟑螂家族,以及几只老鼠散户。
  一股浓烈的、恶臭的腐烂味从房间内挥散出来,像咸鱼和伤口的脓液被闷到变质,又拌着粪便和内脏沤到发酵。
  “恶!”芬尼安闭住呼吸,手电筒照向鼠虫聚集的地方,“——尸体?!孤儿院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尸体?!”
  老鼠和蟑螂在手电光下四散而逃。
  哈斯塔低喝了一声“bug ah'mglw'nafh”,将这些不受欢迎的生灵统统杀死,而后不着痕迹地升高了几厘米,飘向那些躺在地上或弃置器械间的尸体:“——他们不全都是人。”
  芬尼安的视线扫过地上那些四脚or六脚朝天的鼠虫尸体,表情在“到底怎么回事”和“啊哈利路亚,我爱哈斯塔”之间切换。
  他跃过地上的鼠群尸体,落在每一个恐虫/鼠人都不可能不喜爱的哈斯塔身边:
  “什么叫他们不全都是人……电路?这是仿生人?”
  “肯定也有普通人类,不然这些蟑螂老鼠活不到现在。”哈斯塔飘得更高了点,在整个空间绕了一圈,“这看起来像是个专门为战争准备的避难处。”
  “既然有仿生人存在,那大概就是建于十五年前……”芬尼安在其中一具人类尸体边驻足,用手电筒仔细照了照尸体周围。
  这个人坐在一个简陋的电脑椅上,头侧枕在书桌上。
  老鼠和蟑螂早将他身上的血肉啃食一空,只有两只空洞的眼框,还有搭在鼠标上的手掌掌骨,能说明此人死前在做什么。
  哈斯塔新奇地打量白骨面前的笨重方体机械,以及机械后连接的大量机箱:“我曾经在博物馆里见过这种东西。是旧时代的电脑?”
  “对……”即便是万能的芬尼安也被难住了。他打量着这台古董:“这个人一直到死都还坐在电脑前,一定在查很重要的事。”
  “我倒是能猜到它该怎么开,但老鼠和蟑螂早把它的电缆和内芯咬坏了,我可没学过怎么修复古董。——你介意请个外援吗?”
  “你还认识能修复古董的朋友?”哈斯塔当然不介意,他靠近书桌紧贴的墙边,“这里还有一行血字。”
  “流淌着无尽黄金的沃土……是什么传说故事吗?”
  “算是吧。”芬尼安用暗示的眼神看着哈斯塔,“我不认识什么‘能修复古董的朋友’。但我知道,你恰巧认识一个或许对这块比较精通的……敌人?朋友?”
  哈斯塔:“……”
  哈斯塔:“敌人。为什么要抱有不可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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