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听了枇杷的话,云笙的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是谁跟着她并不打紧,重要的是今后不会再有薛藜的人蹲守在外。
昨夜缝制帕子的时候,她便算准了这帕子一旦送出去,便会惹起风波来。
与其被陈氏发觉她的私心,生出改弦易辙的心思,倒不如借力打力,透过薛藜的鲁莽行径,让陈氏当众认可她的身份。
如此一来,她既对世子的馈赠有所回应,又能让陈氏对薛藜在世子身边埋下眼线一事生出戒备。
遇到姚瑾虽是意外,可有了她做见证,来日陈氏便不能反悔。
经过这件事,陈氏或许会对她有所不满,可薛藜的蠢笨只会让她更加不安。
她必会想方设法稳住薛藜,不让她掀起更大的波澜。
“姑娘,夫人不会为难你吧?”
看着云笙低垂着眉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枇杷犹豫地问着,眼底布满了忧色。
“不会。”云笙笃定地说着,见枇杷仍面露忧虑,便想开口说些让她定心的话。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嗓音。
“云姑娘,您在吗?夫人让我给您送些东西来。”
听到是陈氏遣了人来,云笙神色一敛,立刻朝枇杷使了个眼色。枇杷会过意来,当即笑着迎了过去。
“红袖姐姐,外头热,你快进来坐。”
红袖拎着一个精美的食盒,含笑走到了云笙面前。
“厨房做了些点心,夫人让我送来给姑娘尝尝。”说着,她轻轻打开食盒,从里头端出了两碟精巧别致的点心来。
一碟是绿莹莹清爽解暑的绿豆糕,一碟是奶香四溢的牛乳杏仁酥。比起她们往日吃到的点心,红袖送来的这两碟显得分外精美。
“大热天的,难为姐姐跑一趟。”云笙唇角含笑,神色温柔地招呼她坐下,随后转头吩咐起了枇杷,“你快去沏一壶凉茶来。”
见枇杷拎起茶壶,红袖连忙叫住了她:“不必忙了,夫人还等着我去回话呢!”
枇杷怔愣间,红袖转头看向云笙:“姑娘今日受委屈了。”
迎着红袖温柔关切的眼神,云笙眸光一滞,缓缓垂下了眼眸:“都过去了。”
云笙的反应让红袖心头一震,不过瞬间,再看向她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钦佩。
“难为姑娘如此豁达,夫人若是知道了定会深感欣慰。”
在红袖看来,任何人遭遇不平之后都会心生怨愤,云笙却能忍辱负重,这份心性已经超过了许多人。
难怪自家夫人一眼就相中了她,原来她竟是如此聪慧沉稳的人。也唯有这样,她才能在郡主的手中存活下去。
红袖只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枇杷将她送出门的时候,云笙拨弄着摆在面前的两碟糕点,唇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讥嘲。
这两碟点心明面上是安抚,实则是陈氏的试探。她大概是怕自己心中有怨,再与薛藜闹起来。
一旦事情宣扬出去,损害的不止是她和薛藜的名声,也会带累世子的清誉。
陈氏是个爱惜羽毛的人,自然也会竭力维护徐陵的形象。
她纵然心中不忿,却也无法拒绝这份恩典。若想在后宅站稳脚跟,她就必须无条件地忍让温顺。
一晃三日过去。
及笄前夜,云笙收到了徐陵送来的贺礼。精美的锦盒里摆着一支明艳的海棠玉簪。
那玉簪上的海棠花泛着淡淡的粉色,玉质通透纯净,握在手里还有几分温热的触感。
及笄之龄,男子送女子发簪,便蕴含着求娶之意。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及笄礼,也是生平第一次收到男子的馈赠。想到徐陵那张清俊的面容,她心口一热,面颊上渐渐生出一朵红云。
徐陵在书院求学,每旬只休假一日。和他照面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只在节庆之时她才能在宴席上不远不近地见他一回。
她甚至不知道徐陵是何时对她动了心思,否则他为何会送这样一支寓意深远的簪子给她。
可一想到他是要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她的心中仍是生出了一丝欢喜和期盼。
看着云笙眼底流露出的喜色,枇杷笑吟吟地凑到她面前:“世子这般用心,姑娘还真是艳福不浅!”
听着她的打趣,云笙面上一热,娇嗔地斥责道:“别胡说,什么艳福不艳福的,小心被人听了去!”
“门都关好了,谁也听不见,姑娘放心……”见云笙面露羞窘,枇杷掩唇笑道,“这簪子这样精巧,想来世子花了不少心思呢!”
耳边回荡着枇杷的戏语,手中的玉簪也泛着一股暖意。
云笙珍重地将簪子收好,见枇杷还站在原地,便羞赧地催促道:“明日还要出门,快去睡吧。”
虽无亲族惦
念,可及笄仍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日子。
数月之前她就在羽衣阁订制了一身新衣裳,想着及笄宴的时候能穿在身上,算是增添几分喜庆与福气。
熄灯之后,她睡得却并不安稳。一整晚都在梦境里斡旋,一会儿是薛藜的针锋相对,一会儿是徐陵的情意绵绵,她被梦搅得昏昏沉沉,被枇杷叫起来时,仍有些困倦。
许是知道今日是她及笄,厨房破例为她煮了一碗银丝面,里头还卧了两颗蛋。
望着铺洒着嫩绿葱花的寿面,云笙眼眶一热,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大概是什么人和厨娘打过招呼,她来了侯府八年,却是第一次在生辰这天吃到了一碗属于她的长寿面。
“姑娘快趁热吃吧,一会儿面该坨了。”看着云笙眼眶湿润的模样,枇杷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心酸。
这些年来她们主仆俩谨小慎微,过着无人问津的日子,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今日。
只希望姑娘今后能顺遂安心,过上有人疼有人爱的幸福生活。
用过早膳后,她们便坐上了出府的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很快就到达了羽衣阁。
这是应天府内最富盛名的一间制衣铺子,里头有最好的布料和技艺最娴熟的绣娘。
云笙和枇杷走到柜台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后,掌柜便叫小二将她领进了里头的厢房去试试衣衫。
望着那一袭粉嫩的轻纱罗,云笙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惊叹。进了侯府之后,她就从未穿过这样鲜嫩的颜色。
平日里她惯爱穿些素净的颜色,浅绿、淡蓝,或者不起眼的月白,既是为了低调,也是因为她可选的颜色实在是少之又少。
每一次别人选完了,剩下的布料要么老气横秋,要么寡淡无味,偶尔有被挑剩的几匹亮色,可云笙总觉得太过鲜亮,和她的气韵格外不和。
更何况薛藜一贯爱俏,和她颜色相近,很难不被人放在一起比较。她不愿被人评头论足,也不想招惹是非。
当她换上纱裙,莲步款款地走出来时,枇杷顿时眼前一亮,惊呼着走上前去:“姑娘穿上这身衣衫也太好看了!”
那轻纱罗色泽艳丽,如同开在三月里的桃花,粉嫩娇俏,美好得令人想要攀折。
她本就生得冰肌玉骨、容貌清丽,换上鲜艳的衣裙,便显得格外娇美动人。
“这颜色极衬姑娘气色,库房里还剩下半匹,不如一并买回去,往后裁了也可做两件小衣。”
看着云笙眼底流出几许赞赏,候在一旁的绣娘温声劝道。
可不等云笙开口回答,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清泠的嗓音:“剩下的半匹我要了。”
云笙心头一震,循声望去时,立刻撞入了一双锐利的眼眸。
第5章 折辱不要心存妄念
那是一张秀丽的面容,带着几分女子少有的英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
云笙望向她的时候,她也倨傲地打量着她,没有丝毫尊重,上挑的凤眸里满是轻蔑和嫌恶。
就好像她在看的不是一个妙龄少女,而是什么令她厌恶的脏东西。
在那充满不屑和鄙夷的目光下,云笙眸光一紧,下意识地垂眸躲避,想要息事宁人。
“我有这纱裙便够了,其他的往后再说吧。”云笙扭头看向绣娘,眸光渐渐暗淡,先前的神采早已荡然无存。
“也好,姑娘若是相中别的,可以再来寻我。”认出了不远处那位女子的身份,绣娘讪讪点头,拘谨地退到了一旁。
见那女子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云笙后背一紧,心中泛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
她正要去屏风后头换下衣衫时,身后的女子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你是什么人?”
二人素未谋面,这一句话问得实在是过于突兀。云笙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去,眸光冷淡地回视她。
“我与姑娘并不相识,往后怕是也不会再见,似乎没有交换姓名的必要。”
“放肆!郡主问话,你竟敢不答!”
云笙话音刚落,站在那女子身侧的一位蓝衣婢女立刻跳了出来,横眉冷对地斥责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