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
  第二天,父母双双出现在了她面前。
  徐睦在那一刻是震惊的,震惊之后又是浓重的懊恼和羞愤,最后终于释怀。
  -
  屠准端着啤酒杯的手顿了下,低头一笑:“没想到这种小事,你还会记得。”
  徐睦微眯着双眼,轻轻嗯了声:“你觉得微不足道嘛,就像时至今日,我帮你也不过举手之劳。”
  “不过阿准,我相信你有朝一日,会比我优秀。”
  屠准粲然一笑,与她举杯相碰:“谢您吉言。”
  吃完烧烤回酒店,已经4点了,屠准洗漱完躺回床上,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看见有裴空青的未接电话,还有一条微信,说他会在医院门口等她下班。
  屠准双眼一黑,但电话拨过去,又没人接。
  她揉揉太阳穴,还是决定去趟医院门口找一找那不省心的家伙。
  凌晨5点的早春,天亮还早,但也算不上是夜深人静,偶有鸟鸣几声,也有街头巷尾的早餐铺开张,空气中泛着凉意。
  屠准拢了拢大衣,在医院地面停车场走过,他们那小破车虽说价廉,但那古董造型说实话还挺显眼的,要怪只怪医院太太太大了,走了足足半个小时,她终于找到自家的车,可裴空青却不在车里。
  屠准抬头看了眼医院的重重高楼,找是不可能再找了,只能原地等,但外面冷风凌厉,她打开背包,写下便利贴贴在挡风玻璃上,抱着胳膊往门诊大楼走去。
  穿过马路,拐个弯往门诊部大楼,门诊部与住院部由空中廊桥相连,走起来没外面那般弯弯绕绕,还能暖和些,屠准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过场景和剧本。
  这个时间,来医院的车和人渐渐多起来,门诊大楼里有些诊室已经开始排队。
  屠准毫无目的地扫视四周,突然有两个眼熟的身影一晃而过,男人拉着女人钻进了走廊。
  屠准脚步一顿,皱了皱眉,那两道身影一时无法与记忆重叠,但那种熟悉感,却又诡异得很,她抿抿唇,跟了上去。
  头顶,指示灯牌明亮,这块区域,属于心内科。
  走廊往里,还挺清净,两侧诊室大多都关着门,只有尽头的那间隙了条不宽不窄的缝,里面本就阴暗无光,看不真切,偏中间还有一块屏风,挡住里面身影纠缠的一男一女。
  看不真切人,但声音,却是字字清晰,也是字字惊人。
  从男人对女人的束缚开场,但那束缚看似强硬实则却是花架子,女人轻而易举将他推开,然后毫不犹豫地砸下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隔着空气和屏风,还有门缝,那一巴掌仿佛也砸在了屠准的身上。
  男人又倔强地俯身而下,将怀里的女人抵在墙上,随即便是津液痴缠的声音,也还伴随着女人呜咽的娇喘。
  非礼勿视,勿视,勿视……
  屠准猛地闭眼,转身背抵墙壁,捂着嘴,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里面。
  又砸响一个耳光,还有屏风和凳子倒地的声音,医疗器械也噼里啪啦被人翻覆在地。
  两人安静了几秒。
  女人声线妩媚,却又寡淡无情,字字句句,都透着疏远和决绝:“我们到此为止,你别再来找我,我会处理好一切。”
  “你怎么处理啊?”男人的声音则更加耳熟,但又带着陌生的压抑、卑微和委屈,“你想怎么处理啊?”
  女人一如既往地冷漠:“这与你无关。”
  “我的孩子,怎么就跟我无关了?”男人头颅低垂,声音沙哑,那带着浓浓哭腔的语气,仿佛就只差嚎啕大哭,只差跪地乞怜了,“姐姐,我求你了,你把它留下来吧。”
  “我会保护你们照顾你们的,我也会乖乖听话,我现在每天都有好好待在公司。”
  半晌,女人淡淡出声:“你还小,忘了吧!”
  孽缘。
  一对男女对错难辨的爱恨纠缠,没什么了不起的,狗血的剧情来自生活,而生活远比虚构的剧情狗血。
  假如里面的人,是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她说不定会在不痛不痒的一声叹息后,还虔诚地给予两人祝福。
  毕竟,孩子总是没有错的。
  那错的又是谁?
  屠准大脑放空,麻木地推开门,走廊的灯光蔓进室内,将纠缠的两人照得蒙蒙发白,晏知安和乐眠几乎是同时转眸看过来。
  两双眸,一双无波无澜,一双波涛汹涌,就像一把钝刀,万支利箭,同时刺穿了屠准,那一刻她是个什么心情,还真是说不上来。
  晏知安声音发颤:“你你怎么……”
  屠准平静地扫他一眼,又定定地看向乐眠,她神情淡漠,两只柔媚又深邃的狐狸眼坦然又大方,肤白如凝雪,红唇娇艳冷傲,微微抬着下巴,扬手,将半挡在身前的男人推开。
  她莞尔一笑:“好久不见,阿准。”
  精明飒爽的总裁助理,摇身一变成了心内科的医生,雪白干净的大褂,救死扶伤的医者,似乎与她出类拔萃的外貌,与她随性恣意的神情相悖。
  抛开内在的诡谲不谈,这外在的金玉,也的确值得男人为她要死要活。
  “是啊,好久不见。”屠准敛眸一笑,黯淡的目光从她平坦的小腹梭巡而过,又落在晏知安脸上,质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晏知安眉头紧蹙,看她的眼神,有忐忑,有心虚,垂眸苦寻措辞,又咬着下唇,两只拳头攥着,终究沉默不语,步子悄悄挪动,欲盖弥彰地重新挡在乐眠身前。
  “你怕我打她?”他那心思明目张胆写在脸上,小动作又一个接一个,屠准看在眼里,不由得冷笑一声,“哥哥知道吗?”
  晏知安缓慢地摇了摇头。
  屠准轻哼了一声,又问:“知道她多大了吗?”
  他这个时候就真的像个因血脉威压而乖巧听话的弟弟,吞吞吐吐道:“比哥哥……大两岁。”
  屠准合眸忍了忍,齿关紧咬,狂暴的风在胸腔处呼啸,卷着酸涩的滋味,激起泼天的浪涛,她喉间梗刃,眼眶骤湿,一字一句,只比他刚才的苦苦乞求,更压抑,更委屈,更卑微了:“那你又知不知道,哥哥身体不好。”
  “你是想,逼死他吗?”
  大概因为一夜未眠,屠准头脑晕眩,双眼又蒙了一层雾色,如今更加看不清楚这逼仄的空间里,阴暗复杂的一切了,她扶着墙,险些站不稳。
  晏知安浑身一颤,大声反驳:“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屠准垂着头,扶在墙上的手缓慢收紧,隐忍发问:“那是怎样呢?”
  “晏知安,你先回去。”乐眠的手掌落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随即从他身后绕出,她理了理自己的大褂,弯腰去捡地上的医疗器械,“成年人,男欢女爱很正常,更何况……”
  “晏知安!”屠准厉声打断她,怒目对准晏知安,冷冷喝道,“去捡东西啊!你他妈还当自己是少爷等人伺候吗?”
  晏知安回过神,赶紧拉住乐眠,趴在地上把掉落在地的东西都捡了起来,然后悻悻地望着屠准。
  屠准摁了摁太阳穴,眼下情形,一团乱麻,她又能做什么呢?
  三个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站着,最后还是乐眠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天光微亮,她背对两人,淡声说:“我志不在此,这个孩子只是意外,我不会留。”
  “你放心。”
  “我放心?”屠准扯了扯唇,好笑道,“我晏家的骨肉,是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的吗?”
  “我管你志在何处,但你只要敢乱来,我必定让你,壮志难酬。”
  这话,是对乐眠说的。
  说完,屠准转身离开。
  多么嚣张的台词,听得晏知安嘴角一抽,而窗边的那双狐狸眼中,却莫名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49章 穿婚纱,不好看了……
  门诊大厅,已是人密如绸。
  屠准浑浑噩噩,是走,更是逃,与人相撞,踉跄两步,摔倒在地。
  她茫然地抬起头,陌生的面孔露出指责,指责之后又是疑问,以及片刻的迟疑后,伸过来欲搀扶她的一只手。
  医院死别是寻常,失魂落魄的人处处都有,彼此都会多些理解和包容。
  屠准麻木地站起身,连“对不起”和“谢谢你”都忘了说。
  这算不算是老天爷对晏知许的惩罚?可如果是这样的惩罚,屠准更希望所有报应都落在她一人头上,所有痛苦,都由她一人承受。
  可若不是报应?
  从离开雍城,到回到雍城,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被晏知许抛弃了,因为他没有否认自己和乐眠的关系,但也从未承认过。可如果她没有被抛弃呢?
  一些因为伤心和愤怒而被忽视的细节,瞬间浮于脑海。
  消瘦的身影,发苦的手,支支吾吾甚至不许她进屋的管家阿姨,终于妥协放弃梦想去公司上班的二少爷,和保姆很多但依然很乱需要收拾的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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