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裴空青也愣了下,然后唇角一弯,语气轻快不少:“我那时候以为,你马上就会走了……我有没有文化,也不重要。”
  屠准半敛眸,枕着车枕,目光忽然又飘向窗外:“我那时候的确是想着离开的。”
  “地震、过敏、杀人犯、暴雨夜……不知不觉中,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手里攥着机票,只要踏上飞机,过一趟云端,就可以回到从前的生活,纵然他不是爱人,也依然是我的亲人,可偏遇到飞机晚点,整整4个小时,足够我想明白很多事。”
  “所以我留下来了,但那时候我没想过会留在花朝,要去哪里,还没想好,只是不能回雍城,但离开机场,我却看到了你。我向你走了过去,是一念之间,还是天意如此,竟然说不清楚了。”
  裴空青目视前方,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在想些什么,就这么沉默地听着。
  屠准轻轻笑了下:“你是有文化,但好像也不大聪明,尤其是不工于心计,以至于错漏百出。也不怪我多疑,我毕竟在晏家长大,虽然不用为生计操心,但尔虞我诈、阳奉阴违经历得也不少。”
  很多事情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提起,裴空青对她的了解,怎么想都有些过头了。
  “哦?”裴空青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方向盘,虚心请教,“怎么说?”
  屠准猛地偏头,面上笑靥如花,眼波也是明媚灿烂:“初次见面时,我根本就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她当时被埋废墟,连裴空青怎么把她挖出来的都不知道,哪儿有力气告诉他名字,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却被她忽略得干干净净,直到连环杀人犯发生时,他脱口而出,她的毕业作品得过奖,还有他顶着刀尖不顾一切冲向她的那一刻……
  裴空青哑声失笑,刚想说话,导航提示即将到达目的地,眼前,康宁医院,灯火通明。
  医院停车位吃紧,车只能停路边,还不能久停,裴空青下车打开后备箱给她拿行李,话还没说,就被保安着急撵走。
  后视镜里,屠准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握着手机,得意洋洋地向他挥了挥手。
  拐个弯,看不到她人影了,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回家再说,紫毛哥哥】
  那一刻,裴空青震惊大过喜悦,一颗心砰砰直跳,直到他忍不住,弯了唇角,弯了眼睛,所有的阴霾,仿佛都凭空消散。
  -
  谢获要裴空青为他办一件事,他想做音乐,要裴空青加入他,连工作室名字都想好了——方块k。
  扑克牌上的凯撒大帝,一位缔造罗马帝国的神。
  裴空青从来没问过谢获,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他不关心。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牵线人偶,想过反抗,但毫无意义。
  在裴家,线的一端是他的骨肉至亲,在学校,这个操纵他的人又成了谢获,但如果问他愿不愿意,他又是非常愿意的。
  为什么?
  因为连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都知道:只是认真、执着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是值得敬佩和祝福的。
  和屠准不太一样,她如果身处逆境,会勇敢地接受并适应逆境,比如她说起那些在晏家勾心斗角的生活时,并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反而有种超越她年龄的从容和冷静。但裴空青不是这样的,他不喜欢尔虞我诈、阳奉阴违的生活,便不会过这样的生活。
  他本质上是个消极的人。
  第46章 内里就是个心软又缺爱的……
  裴家没有阻止裴空青玩音乐,老爷子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只要裴空青愿意永远活在他编织的完美世界里,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把天翻过来,老爷子也无所谓,裴家甚至还为他成立了文娱公司。
  谢获有才华,学金融是为了生活,做音乐是因为热爱,但他可以把两件事都做得很好,他出生于一个叫“花朝”的小县城,双亲皆故,家里就剩下一个奶奶,明明是普通的小镇青年,却出奇地行不苟合但又狡黠圆滑。
  他选择裴空青做搭档的决定,可以说是对极了。
  资金不用愁了,人才也是顶好,更不用担心裴空青跟他搞争权夺势那一套。
  裴空青表面强硬跋扈、冷血无情,其实内里就是个心软又缺爱的孩子,尤其见不得别人难受掉眼泪,更吃不了激将法。
  摸准了这一点后,目空一切、嚣张狂妄的裴少被谢获稳稳拿捏了。
  谢获家里欠了很多债,据他说,是父母做房地产生意破产了,具体内容没提,但裴空青能猜到大概。
  堂堂裴家继承人的零花钱,拿出来填那笔债,怎么都够了,但谢获不愿意,他不愿意裴空青拿钱替他还债,但半点不耽误他指使裴少去帮他做兼职。
  裴空青后来身无分文地离开裴家,还能安然无恙活下去,也多亏了大学时期的各种兼职经历,虽然那时候,他只觉得烦。
  唯一一次觉得满意的,是替谢获去做家教。
  那年屠准16岁,念高一,但需要家教的不是她,是晏知安,那年他同样16岁,但念初三,也不知道到底换了多少个家教了,裴空青到晏家时,两兄弟还在吵架,屠准旁若无人地练钢琴。
  晏知安的嗓门最大:“都说我不想念金融,我就想练射箭,教练都说我有那个能力进国家队!国家队啊哥哥!”
  “好男儿为国争光有什么错?”他双手一摊,长长地叹了口气。
  晏知许坐在沙发上看一本英文书,口吻淡淡:“国家很强大,不需要你为它争光。”
  晏知安震惊大呼:“这是什么道理啊?你怎么跟阿准一样蛮不讲理了?”
  这话一出,鬼哭狼嚎的钢琴曲也停下,屠准不爽地插嘴:“喂,晏知安,你和哥哥吵架归吵架,别扯上我啊!有我什么事儿啊?”
  晏知安愤愤不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正幸灾乐祸呢!”
  “nonono!”屠准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正经道,“晏知安,作为姐姐,我也挺希望你能为国争光的。”
  “说了多少遍了,我才是哥,我比你大3天!”
  “但你很幼稚啊!还很自私!晏家那么大的公司,全靠哥哥一个人,你就不能分担一点责任吗?”
  “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分担,与其在那里乱弹琴,你不如多看几本经济学管理学!”
  “喏,就我哥手上那本,你看得懂几个单词啊!”
  “晏知安!”
  “好啦!”晏知许揉了揉鼻梁,一张脸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天生如此,雪白雪白的,“安安,你想练体育没问题,但你的文化成绩也得跟上啊!”
  晏知安低下头小声嘀咕:“我文化成绩早就够用了,你总不能指望……”
  晏知许合上书,抬眸冷冷看向他:“指望什么?”
  晏知安咬咬牙,最后委屈地说:“反正我不管怎么做,都比不上你,人也不可能十全十美,你就不能放手让我做……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晏知许凝视着他,冷漠而平静地说出两个字:“不能。”
  这话一出,满室寂静。
  别说晏知安,连裴空青都有些无语,三个人都没有察觉到有客人来,管家阿姨在他身边重重地叹了口气,笑容苦涩地低声说:“不好意思,赵老师,让您见笑了。”
  话落,她轻咳一声,带裴空青走到晏知许面前:“先生,是新的家教老师到了。”
  晏知许站起身,伸手与裴空青礼节**握,又请他去书房,说要谈谈晏知安学习的问题,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往书房走,路过屠准时,小丫头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了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谢获这份兼职,也是替别的家教老师,来之前就知道是主家姓晏,晏这个姓在雍城不常见,但也不是晏知许一家独有,为了以防万一,裴空青还是带了个口罩。
  小丫头明显没认出他来,两人正儿八经的有两三年没见过了,她估计早把他给忘了。
  但裴空青对她不陌生,有时候就是莫名其妙的,散步到她学校门口,但放学时间人如潮涌,晏家大小姐又是车接车送的,所以也只是很偶尔的,才能远远看上一眼。
  每次看她,她都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
  晏知许已经亲自做好了晏知安的学习计划表,连教辅资料都准备好了,沉甸甸的一摞交给裴空青,除了让他不用留情管教之外,还提前道了个歉。
  两人没聊几句,离开书房时,晏知许叫住他,温和一笑,问:“你不是赵老师吧?”
  两人虽然一个大学一个系一个专业,但不在一个班,偶尔会一起上大课,但偌大的阶梯教室,裴空青总是占着学渣区,晏知许又总是占着学霸区,裴空青虽是目无法纪太子爷,赫赫有名,但大学时期有意低调,不再与谁相交,也不主动招惹是非,而晏知许清冷自持高岭花,处事泰然,从不主动去探听什么八卦消息,更没把什么太子爷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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