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裴空青虽然只是假老公,对她却比某些真丈夫还有诚意,很多时候她根本就没资格嫌弃他什么,朝夕相处那么久,她的任性妄为配不上他。
  有些问题突然又梗在心间。
  谢获是谁?
  屠准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晏知许读大学时,曾点名道姓提起过,说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在李奶奶下葬那天,裴空青也曾明明白白说过,谢获已经来过了。
  他们守着李奶奶下葬,在碑前点了第一对烛,送上第一捧花。
  谢获来过了?
  屠准突然觉得无比失落,这场婚姻无论能否走到最后,谢获都会在裴空青心中占据着,永远无法撼动的地位。
  裴空青低垂眼睫,暖光衬得那张脸庞好像有几分温柔,温柔之下,又有点隐约而零碎的暧昧。
  按摩持续了近二十分钟,他有时候急躁得没有丝毫耐心,有时候又耐心得令人瞠目结舌,肿痛在不轻不重的按揉下得以缓释,屠准舒服得昏昏欲睡,模模糊糊地听见他问:“晏知许有了新欢是什么意思?”
  屠准翻个身,小声嘟囔了一句:“字面意思。”
  裴空青盯她一眼,拧上瓶盖去洗手。
  过了几分钟,身侧的被子被掀开,一个沉甸甸、热乎乎的物体落在她枕边。
  屠准挣扎着睁开眼:“你睡床上?”
  “怎么了?”裴空青目不斜视地翻看手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你怎么能睡床上?”她支起身子,噘着嘴皱着眉瞪他。
  “怎么不能?”裴空青熄掉手机屏幕,端着胳膊,高高俯视着她,“理由?”
  理由?理由!糟糕,屠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
  男女授受不亲?他俩是夫妻。
  契约夫妇应该谨守条规!他们之间有过这种契约吗?
  屠准的脑细胞此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经开始团团转。
  裴空青面不改色地挪开视线,欺身压过,似笑非笑地在她头顶说:“我又不做,你怕什么?”
  屠准双眼瞪直,耳根瞬间被点燃。
  “还是你希望我做点什么?”视线突然对上,定格在面前的漂亮眼睛,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连眼尾都挑着几丝揶揄。
  屠准呼吸僵住了,生怕咫尺之间,裴空青能感觉到她是个活物。
  可是耳边“啪”的一声响,床头灯灭掉了。
  第35章 怕某些人图谋不轨,半夜……
  眼前一片漆黑,屠准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头顶的压迫感已经撤去,裴空青游刃有余地抽回手,自然而然地钻进被窝,翻身背对她。
  “流氓!”屠准拉了拉被子,遮住嘴巴对着那堵墙一样的脊背小声吐槽。
  “我心无杂念,你也别浮想联翩。”裴空青一动不动,只有口吻淡淡,“大小姐老实点吧,我都不敢再睡地上了。”
  “怕某些人图谋不轨,半夜三更又滚下床——”
  “动、手、动、嘴。”
  屠准:“……”
  横亘在眼前的脊背在昏暗无边的夜色下清清楚楚地颤了两下,屠准忽然就理解了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
  一夜无波无澜。
  屠准起床时,裴空青已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就出门买船票了,郑子歆的脸蛋肿得老高,但左右对称,倒也协调,姐妹俩面对面坐着吃早餐,谁也不想理谁。
  直到一个电话打破寂静,郑子歆走到窗边接。
  “怎么可能?s+级的项目说砍就砍?重头戏都拍得差不多了啊!”
  “那我签的下一部呢?换人?疯了吗?”
  “亏损凭什么怪在我头上?!”
  ……
  语气越来越焦躁不安,也越来越惊慌失措,最后几乎是嘶吼出声:“不!不可能!”
  挂掉电话,郑子歆又一连拨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还没走近餐桌,她就气急败坏地将手机砸过来。
  屠准咬着吐司片偏头,险险避开,她猜到点电话内容,但一点也同情不起来,只觉得厌恶:“犯病了?”
  “你跟晏知许说什么了?”郑子歆双手撑着餐桌,浑身颤抖,“好端端的项目,拍摄都过半了,怎么可能说撤资就撤资?”
  屠准转移视线,冷冷一笑:“晏知许是个商人,在我离开前,你拍的电视剧、电影,每一部都在亏损,公司每年要花大把银子给你所谓的爆剧买量造势,还要给你压下耍大牌的通稿。他又不是傻子,亏损的钱别说买别墅,买岛都够了吧?”
  “别总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他跟你非亲非故……”
  “你说什么?”郑子歆好笑地打断她的话,双目通红地瞪着,“别总在别人身上找原因?”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她低着头,精致脸蛋上挤出生硬又冰冷的笑:“昨天你一出现,今天项目就夭折了?”
  屠准不屑一顾地耸耸肩:“大概是扰人清梦的电话让他想起了还有你这么一号华丽丽的蛀虫吧!”
  “你!”郑子歆气得咬牙切齿,“屠准你这个疯子!你毁掉了我哥,还要毁掉我才满意吗?”
  屠准抓着吐司片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恼火地“啧”了声,某些遗忘已久的恶劣经历浮现脑海,她倏忽一笑:“改改你口无遮拦的毛病吧!”
  “昨夜的话,我一字不改还给你。”屠准站起身,将揉烂的吐司片丢回餐盘,唇角分明噙着盈盈浅笑,看向郑子歆的目光却顷刻冰凉刺骨,“该清醒了。”
  郑子歆没由来地被震慑住,脚步不受控地后退两步,退出餐桌区域。
  雨后腥咸的海风凉飕飕地钻进室内,偌大的客厅忽然安静如死。
  屠准弯腰从地上捡起手机,一步一步走过去,塞进她掌心,一字一句没有丝毫温度:“早在你拿他身体情况威胁我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你们全家的一百种死法。”
  郑子歆浑身一凛,下意识地吞咽口水,木讷地眨眨眼,又强装镇定地说:“你不敢!”
  “少在这里恐吓我!晏知许都不要你了,你根本、根本就不敢!”
  屠准噗嗤一笑,收敛已久的顽劣秉性在这一刻像极脱缰的野马,她伸手拍了拍面前那张高于她却莫名矮上好大一截的惨白小脸:“或许你可以试试?”
  “不过我记得,十二年前你哥哥说过同样的话。”
  “怎么样?郑子皓过得还好吗?”
  屠准拽着郑子歆的衣领,微微垫着脚尖,才勉强贴近她的耳畔,声音温吞柔弱,却像幽灵般泛着深刻凉意,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太、监,他过得,还好吗?”
  郑子歆双腿一软,几乎站不稳,胸腔瘀滞着惊恐和愤怒,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屠准因她的虚张声势和懦弱无能感到可笑。
  松开手,目光向后睨,虚掩的大门挡住了实实在在的高大身躯,却挡不住淡薄阳光下被拉长的影子。
  屠准淡笑一声,重新看向郑子歆:“你用自己的猪脑子认真想想,你手上有我那么多把柄,惹毛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就算我和晏知许再无瓜葛,我也想在他那里留几分体面。你在这里埋怨我,不如想办法联系晏知安,兴许那个呆子能看在昔日相交的情分上,帮你说几句话。”
  话说得太多,屠准觉得口渴,端着牛奶一饮而尽,抬着手背抹净嘴,算是报答一顿免费早餐,颇为好心地提醒道:“郑子歆,你怎么会蠢到觉得一个年仅十八岁,就凭一己之力颠覆整个雍城商业格局的人……是只软绵绵任人拿捏的羔羊啊?”
  “先斩后奏,已是大忌。”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在他面前放肆!”
  话落,再无话可说,屠准转身离席。
  郑子歆跌坐在地。
  -
  走出别墅,屠准径直往院外走,身后跟着沉稳熟悉的脚步声,裴空青买了船票已经回来,他们没有行李,干干脆脆就能离开。
  对郑子歆这类绣花枕,略作威慑就好,没必要赶尽杀绝。
  门锁密码是改不了了,不过这个别墅,她有生之年还会不会来第三次,不知道,也无所谓了。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空荡荡的壳子。
  走出院子,耳后不近不远的地方才慢悠悠地响起两声掌音。
  屠准往后瞄一眼,冷声冷气地说:“你躲都躲不好的哦?”
  “我没躲啊!”裴空青摊开手臂,一脸悠哉地耸耸肩。
  屠准“切”了一声。
  “就这么走了?”他步履清闲,口吻不咸不淡的,“房子不要了?”
  “她还能把房子拆了搬走不成?”屠准语气也淡,还有几分未及散尽的冷戾感。
  “哈哈哈!”裴空青突然放肆大笑,长腿迈开阔步,两步就和她并肩。
  “最好是拆了搬走。”他偏头,目光在身旁侧脸梭巡,“我给你重新修一幢更大、更漂亮的。”
  大概是英俊眉宇衬得,夸夸其谈也有言辞凿凿的自信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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