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马车之内,兴元帝贴着她和她说了很多话, 但是柳烟黛才不要理他,她要等叔父和婆母过来救她。
  她只要再忍一忍。
  兴元帝知道她心里不高兴, 紧紧抱着她, 好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哄。
  柳烟黛不回话, 他渐渐也不说了, 他的呼吸也渐沉,柳烟黛回头一望, 才瞧见这人已经紧贴着她睡着了。
  昏暗的内间里,他的面带着淡淡的疲惫,唇边的胡茬越发长,看着都有点邋遢。
  虽说睡着了,但这个人的手臂还死死的勒着柳烟黛的腰, 柳烟黛根本挣脱不开他。
  她讨厌死他了,假做看不见他,只继续抱着她的小铮戎, 顺带希望叔父和婆母早点过来接她。
  车厢内间寂静昏暗,三人挤在一起,彼此的呼吸交融,厢房之中,是难得的寂静,偶尔柳烟黛翻身,兴元帝会在混沌间睁开眼,看一眼柳烟黛,然后又沉沉的睡过去。
  渐入夜。
  柳烟黛被兴元帝抢走之时,镇南王尚在处置公务,他白日间抢人的时候,今天镇南王带着副将去砍收受贿赂的防线军将的人头,结果砍人头的时候出了岔子,有人劫法场。
  这群人都是在南云城许久的兵将,手底下都有一帮亲兵,主子要死了,下面必定有人作乱,镇南王亲临,都没能压住,劫法场之后,镇南王带着副将去四处抓人,不曾回来处理。
  秦禅月心急如焚,自己跑来府中拜会,但被挡回去了,大太监直言,人被兴元帝带走,是柳烟黛的福分,叫秦禅月莫要胡闹。
  秦禅月心肝儿都气疼了,却又无可奈何。
  人家当皇帝的,爱怎么弄就怎么弄,早先的皇帝抢儿媳妇的都有,旁人能说什么!现在这大难轮到他们头上,他们也得咬着牙忍着。
  可她实在是舍不得柳烟黛,那傻孩子,真跟兴元帝回了长安,不得被兴元帝把骨头都嚼碎了?
  她没办法,只能兜着一肚子气回了。
  这时候,柳烟黛还被兴元帝困在马车里。
  兴元帝睡了半日,待到晚间时才从昏睡中醒来,初初醒来时,他还分不清今夕何夕,人像是淹没在大雪之中,冰冷包裹着他,直到他的身边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才从那种迷茫中清醒过来。
  他侧过头,就看到柳烟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滚到了他怀里,白而软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睡得沉甸甸的。
  兴元帝只觉得整个人都暖起来了,胸口充盈着满足之意,他低头想吻她,却听见一阵哼唧声。
  兴元帝的目光掠过柳烟黛,看向柳烟黛身侧的小铮戎。
  他这废物儿子闭着眼哼唧,看样子是要哭了,兴元帝拧着眉看了一会儿,手脚略有些迟缓的将人抱到手里,一摸,他身上的尿布有些潮热。
  小铮戎尿尿了,尿布鼓起来一大包。
  兴元帝迟疑了一瞬,随后,他自己将小铮戎抱起来,带到茶案上收拾。
  他可是皇上!难道连一个婴儿都搞不定吗?
  马车上带够了婴儿的尿布,兴元帝找出来,自己亲手来弄。
  他见过奶娘如何收拾,大概就是取下尿布,用温水洗净,再给孩子包上尿布,这么点流程,轻而易举。
  偏偏小铮戎不乖。
  他眼睛都不睁,闭着眼睛一顿哭嚎,兴元帝连擦带哄,刚换上新尿布,又得抱起来哄,柳烟黛困顿的睁开眼,瞧了一眼兴元帝,想起身来哄,却听见兴元帝道:“躺下,一会儿你来哄朕。”
  柳烟黛鼓着脸躺下。
  要不要脸啊!
  兴元帝则抱着孩子在马车内间里走来走去。
  折腾了半天,小铮戎大发慈悲的饶过了他的父亲,眼睛一闭又睡过去。
  兴元帝松了一口气,将这孩子小心抱回到床榻间。
  柳烟黛抬眼看他。
  正看到兴元帝将孩子放到角落间,见她睁眼,兴元帝还与她低笑了一声,道:“像你,好爱哭。”
  昏暗之中,他笑起来的脸看起来格外温柔。
  柳烟黛晃神的这一刹那间,他贴靠过来,与她道:“朕活着一日,就不会叫你受一点累,以后带孩子的事,都由朕来。”
  柳烟黛被他抱了个满怀,用了两息,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里,要不是他将她偷偷拐走,她现在怎么可能连个奶嬷嬷都没得用?始作俑者还在这装上了!
  柳烟黛瞪了他一眼,转身过去抱孩子,道:“我迟早会回去的。”
  兴元帝看着背对着他的柳烟黛,那张温柔的面有一瞬间的扭曲。
  随后,他压下那些情绪,若无其事的又爬上床榻,将人牢牢箍在怀里。
  没关系,他想,就算是柳烟黛再讨厌他,人现在也在他床上,以后还要给他生女儿。
  被他箍上的时候,柳烟黛在想她的叔父和婆母,兴元帝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由得在她耳畔冷笑道:“没人能把你带走,哪怕是你叔父。”
  柳烟黛不说话。
  兴元帝又对镇南王添了一份恨意。
  待到第二日天明,镇南王处置完一切后,匆忙上官衙求见时,兴元帝根本不曾见。
  他要带柳烟黛立刻离开南疆,回到长安去。
  楚珩回去与秦禅月商讨一夜后,第二日晚间,楚珩又一次求见了兴元帝。
  这一次,他是带着自己的虎符来的。
  昔日偷带柳烟黛出长安,都是他的错,他认,虽然兴元帝不可能拿楚珩怎么样,但是兴元帝却能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折磨死柳烟黛。
  所以,楚珩现在愿意让出南疆的一半土地,主动削藩给兴元帝,只求将柳烟黛和小铮戎让回来。
  这世间男欢女爱,都讲究一个“心甘情愿”,既然柳烟黛不情愿,又何必这般苦苦相逼呢?楚珩知道,兴元帝确实喜欢柳烟黛,但是以楚珩对兴元帝的了解也能猜到,这喜欢是有价格的,只要他出足够多的筹码,就能将兴元帝的“喜欢”给买下来。
  兴元帝为此心动,却并不曾立刻答应。
  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
  ——
  这一夜,晚间。
  自从在马车上荒唐几回之后,兴元帝就爱上了马车,后来还是因为马车不方便,柳烟黛才跟小铮戎下了马车,住入厢房之间。
  夜色寂静,月华从窗外落进来,无烛月更明,将厢房内照的格外清晰。
  厢房内靠墙摆着一张案,方便用膳,角落堆放几个檀木柜子,床榻上的床帐半开,能隐隐瞧见其上横卧着的女子。
  女子圆润,粉面桃腮,肤如凝脂,似荷上雨露般饱满清丽。
  正是柳烟黛。
  被兴元帝抓走的这几日,柳烟黛焦心不安,好不容易睡过去,又陷入到了一场囫囵的梦里。
  梦中四处都是血,杀声震天,她一脚踏空,在梦中失重,随后惊醒。
  醒来时,四周静谧无声,没有血,没有杀声,她好好地躺在床榻之间,在她身侧,是还在睡梦中的小铮戎。
  她怔了一会儿,又想起来那个梦。
  是一个很奇怪的梦,现在想起来已经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只是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一直深深盘绕在她的心底。
  她从床上行下来,走到窗户附近往外看,只看到窗外偌大的花树静静地开着。
  她不由得想起来那一天,她来到此处,满怀伤心的走,结果不到两日又被抓回来,而现在,兴元帝莫名其妙将她抓过来,她不知道叔父婆母到底做了什么,只觉得心里惶惶。
  当时天色沉沉,日头已落,柳烟黛不知道为何,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口一直在突突的跳。
  兴元帝又去哪儿了?
  这个人,平日里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她,恨不得贴她身上,怎的现在不见了?
  四周越静,她越心慌。
  她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在厢房中躺下,她便将孩子放下,自己从厢房中行出来。
  一种奇异的催促感在她心底里攀升,告知她快些去找兴元帝,快些去。
  她出来时,厢房外面只留一个大太监伺候。
  柳烟黛的厢房,除了大太监,其余都不得近身。
  瞧见柳烟黛行下来,大太监赶忙低头行礼,问道:“柳姑娘怎的出来了,可是需要什么东西?”
  “带我去见兴元帝。”她白着脸,道。
  她要去问问兴元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将她关了这几日,她真的受不了了。
  一旁的大太监高兴坏了,这可是柳烟黛头一回主动提要去找兴元帝。
  大太监以为这是两个人要和好的预兆,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说道:“回姑娘的话,圣上在一旁的厢房中休息呢,恰好晚间羹汤熟了,您一道儿带过去。”
  说话间,大太监一路亲自领着人去,将人领到了附近的一处厢房前,又将羹汤塞给柳烟黛,端过去的时候,大太监还在一旁笑呵呵的说:“柳姑娘,圣上惦记着您呢,您过去一趟,圣上不知道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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