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度上衡动作一顿:“你……”
  裴皎二话不说从腰后逃出一把匕首,眼睛眨也不眨地握住后狠狠一划,掌心翻出狰狞的伤口,血满溢而出。
  度上衡:“?”
  裴皎抬手滴血后,又一个头磕下去,生硬地道:“兄长说是你救了我们性命,要我记住崇君的好日后加倍回报。我一无所长,唯有这条命,崇君若需要,我愿为您马前卒,为您杀人,血誓为证。”
  度上衡:“……”
  裴皎和裴玄似乎是两个极端,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怎么……
  唔,这孩子指不定脑子有什么毛病,还个伞还这么热血沸腾。
  度上衡委婉地说:“实在不必。”
  裴皎蹙眉,道:“我现在还小,崇君等我几年,我必定勤加修炼,争取能为您鞍前马后。”
  度上衡:“……”
  怎么劝不听呢。
  度上衡揉着眉心,觉得头疼:“起来吧,日后我若想杀人,第一个便寻你,好吗?”
  裴皎点点头,将掌心的血往身上的黑衣上一蹭,利索地爬了起来。
  还完伞、表完忠心,裴皎躬身告辞。
  度上衡头疼,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忽的听到里间传来一声茶盏破碎的动静。
  还没走出门的裴皎脚步一顿,回头看来:“崇君?”
  度上衡道:“无……”
  “碍”字还没蹦出来,就已经晚了。
  封讳在里间用水蘸着划拉了好多个名字,学的越发有模有样,他本是等着度上衡回来夸他,但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只好故作矜持地将小桌案扛起来,手脚并用往外爬。
  裴皎听到动静侧身看去时,眼眸瞬间睁大了。
  ……只见一个衣衫不整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半大少年手脚并用趴在地上,脑袋上顶着个床榻上放置东西的小桌案身形扭曲地往外爬。
  裴皎:“?”
  封讳着急给度上衡看字,柔软的身体几乎盘在一起,磨磨蹭蹭往外爬,嘴中还在说:“什么啊,上面什么字,你认得不?”
  度上衡:“……”
  裴皎眼睛都瞪圆了,悚然看着那扭曲的人形。
  度上衡从裴皎惊恐的眼神中隐约瞧出这孩子似乎误会了什么,但也不好解释,只好笑着下逐客令:“我送送你?”
  裴皎:“……”
  裴皎同手同脚脸色恍惚地走了。
  封讳刚化为人形,还不会操控如何自如地切换姿态。
  白日度上衡去授课,他便孤身一人在院中四处乱爬,见到带着香气的灵草直接就用嘴啃,短短几日毁坏了不少有价无市的灵草。
  度上衡不知晓灵草多珍奇,只以为是装饰的野草,也并未在意。
  问道学宫的所有阵法他已学得差不多,最近正在看关于灵兽的书——他很想知道这条蛇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被师尊亲自送到他身边。
  藏书阁中的幽间中,度上衡盘膝坐在光影中垂眸泛黄书籍,光中无数细碎微小的灰尘轻轻跳跃,眉眼古朴如画。
  龙已经许多年未出现在三界了,只有微末的血脉在蛇、蛟中,能化龙的几率几乎没有。
  就算退一万步讲,封讳真的能化龙,好像对度上衡也无益?
  难道是想要收服一只威风些灵兽做坐骑?
  度上衡一一翻阅关于龙的书籍,发现其中一页似乎有关于“讨奉”的记录,只是那本书太过古老,已瞧不见具体的细节。
  度上衡闭眸用灵力妄图修复好笔迹,神识无意中外放,听到幽间之外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
  “你疯了?这是禁书的书阁,擅自闯入可是会受罚的,若是师长知道……”
  “放心吧,我已探查过了,师长皆在准备问道大会去了,此处无人,我们只要悄悄地找到《太元心决》誊抄一份再放回去,肯定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
  “别可是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度上衡眉梢轻轻一挑。
  来禁书阁偷书,胆子倒是挺大。
  度上衡用了灵力也无法将笔迹修复,只好收回灵力将书送了回去。
  从幽间走出,度上衡正要掐诀离开,拐角处兴冲冲跑出来两个身着青衣的少年,嘴里嚷嚷着:“找到了找到了!快跑,别被师长……唔。”
  刚跑两步,便和度师长对上视线。
  “……”
  两个少年脸色一白,手中的心决卷轴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一路滚着到了度上衡脚下。
  度上衡本想放他们一马,没想到竟然这么寸正好撞到自己手上,他伸手轻轻一勾,卷轴漂浮半空被雪白如玉的手指握在掌心。
  崇君笑着道:“借书的御令可有?”
  两个学生蔫头巴脑地垂下脑袋摇摇头:“回崇君,没有。”
  度上衡轻笑一声:“你们是哪个学斋的学生,叫什么?”
  两人怯怯地对视一眼,似乎想如实告知,但话到嘴边又壮着胆子改了口——反正崇君也认不全整个学宫的学生,就算他们报出死对头的名字他也分辨不出来。
  若是事后追责处罚,还能甩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一个黑锅。
  其中一个少年咳了一声,心虚地说:“回崇君,我是著书斋的学子。”
  度上衡道:“嗯,叫什么?”
  “咳。”少年说,“归寒宗,离庸。”
  度上衡捏着卷轴的手倏地一顿。
  离……庸?
  第64章 私底下偷窃禁书
  度上衡若有所思注视着叫“离庸”的孩子,掐指一算。
  此人同自己并无血缘关系。
  “离庸是吧?”度上衡笑了,“好,你随我前去见掌院。”
  少年脸色微变,回想起人人都说崇君的好脾气,硬着头皮求饶道:“崇君,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这一回吧。”
  另一个少年也跟着附和:“是是是,求求崇君了。”
  度上衡并非故意为难人,见两人都要急哭出来了,抬手将卷轴悬空漂浮在半空递过去:“记得寻师长补一下借书御令,去吧。”
  两人如蒙大赦,赶紧行完礼后撒腿就跑。
  度上衡注视着两人兔子似的背影,垂眸注视着手指。
  归寒宗,离庸。
  度上衡出生便是金丹修为,哪怕三岁时的事也记得一清二楚,自然也不会轻易忘记师尊带他回归寒城时的那场落花纷飞。
  归寒宗是由他生身父母一手建立,仔细算算年岁,那个襁褓中的孩子也该上学修道了。
  度上衡听到这个“庸”字,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好像走在路上轻轻踢了一脚石子,并不造成什么威胁,情绪有些微弱波动。
  ……只是一个刹那而已。
  就算是同胞兄弟,如今也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度上衡性情温润得好似古井无波,难听些就是一潭死水,坚信自己的道,不会为什么所影响。
  这件事很快就被抛却脑后。
  封讳用了好几日才艰难学会站起身,正在院中折腾灵草,时不时啃几口,身形长得极其快。
  度上衡坐在夕阳下垂眸看着手中的书籍,雪白衣袍好似溶入金光,恍如仙人不沾染尘世烟火。
  封讳是条蛇,没什么人类审美,不觉得这一幕有什么不可侵犯的,手脚并用蛇形过去,啪嗒一声摔趴在“仙人”面前,将他用牙啃下来的漂亮灵花递给度上衡。
  “给你。”
  度上衡垂眼注视着跪坐在自己脚边的少年,淡淡道:“脏不脏?”
  “你吃。”封讳说,“舔一舔就脏没了。”
  度上衡:“……”
  度上衡日常喝一口水都用得价值千金的灵液,问道学宫种的草药对他来说就是根本不入眼的野草罢了,更何谈吃。
  封讳似乎很喜欢吃这类灵草,院中的都被啃完了,似乎是啃到最后一朵终于记起来暂时不恨了的度上衡,便叼过来借花献佛。
  度上衡笑了笑,伸手接过那朵花。
  封讳见他接了,正要满身脏污得继续翻灵草吃去。
  度上衡朝他一招手:“来。”
  封讳一身反骨,不太想听他的话,但想了半天还是重新跪坐在度上衡身边,仰着脑袋不情不愿看他。
  “干什么?”
  度上衡垂眸,羽睫被夕阳照映在雪白面容上扇形的阴影:“张嘴。”
  封讳冲他龇牙,展示自己两颗小尖牙。
  度上衡没忍住笑开了,捏着灵花凑到他唇边,封讳下意识张嘴,一口叼住满是灵力的花朵。
  等灵力顺着喉咙流下,他才诧异地瞪大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东西度上衡要给自己?
  他自己不舔一舔吃了吗?
  还是说嫌脏不愿意自己舔?
  度上衡见他吃完,轻声说:“玩儿去吧。”
  封讳幽幽看着他,觉得好奇怪。
  度上衡继续看书。
  刚看完一本寻常游记,封讳又摔了过来,手中重新揪了个新的花,不过细看下就发现这花朵上面沾着墨紫色的水痕,像是毒液仔细涂遍每一寸,连根茎上都涂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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