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离长生偏头看向不远处的俯春金船。
  雪玉京是北洲第一大宗门,只看金船外围便觉得穷奢极欲,长梯似乎都是金子做的,烛火照耀,金光闪闪。
  没来由的,离长生望着那金光,脑海中闪现无数记忆碎片。
  “……赠与师兄的生辰礼,自然要师兄起名字。”
  “唔。桃花落云处,仙人醉俯春。就叫仙人船?”
  “……师兄还是收了神通吧。”
  离长生头疼地按住额头,想细抓那一幕却转瞬即逝,再次忘却了。
  “寻到祠堂了。”
  鱼青简的声音打断离长生的怔然,他将视线从金船上收回,终于回过神。
  “不过有些奇怪。”鱼青简散出去的鬼气一丝一缕地搭在他的手指上,像是细蛇般不住扭动,“祠堂外布了极其隐秘的阵法,似乎是刑惩司的手笔。”
  离长生疑惑:“隐秘?是偷偷布置的?”
  “暂时不知。”
  鱼青简五指一拢,沉声道:“去正西方,切记不要暴露身份。”
  “嗯。”
  不过鱼大人的深沉才刚装完,就听到旁边有个温柔如水的声音道:“三位贵客,这是迷路了?”
  三人一怔,转身看去。
  天已黑了,一个身着紫袍的男人拎着灯站在那,五官清秀气质温和,一瞧便是最好欺负的老好人。
  走吉嘴唇不动,几乎被逼出了腹语:“他就是澹台淙,打不打?”
  鱼青简:“……”
  鱼青简将目光看向离长生,妄图让掌司嘚啵着蒙混过关。
  离长生彬彬有礼地一咳,准备大开骗戒,但还没等他嘚一个字,就见澹台城主身后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鱼青简:“??”
  离长生:“……”
  刑惩司官袍,玄铁长锏。
  天杀的,是章阙那厮。
  章阙也很意外,眉梢都挑到后脑勺了。
  上次在渡厄司挨了走吉一脚,他回去越想越气,气得大半夜在刑惩司打拳,没想到陪殿主来南沅办个公务也能有让他报仇雪恨的机会。
  章掌司拎着灯,光芒从下而上将人照得宛如索命的厉鬼,他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还在装模作样地道:“哎呦,这三位瞧着有点眼熟,是谁来着?”
  走吉:“……”
  鱼青简:“……”
  离长生:“…………”
  作者有话说:
  离走鱼:[小丑][小丑][小丑]
  第14章 莫要管我死活啊
  章阙得意,章阙狞笑。
  章阙终于能一雪前耻。
  鱼青简和走吉脸都白了,连那位弱不禁风的掌司也吓得嘴唇苍白,轻轻抖了抖。
  章阙心满意足欣赏他们的恐惧,冷笑着道:“这三位不是……”
  “渡厄司”还没说完,离长生快步上前狠狠拍了章阙的肩,熟稔地道:“这不是章掌司吗,怎么如此巧,您也被封殿主派来查南沅邪祟之事吗?”
  章阙被拍得“噗”了声,心想这大美人瞧着羸弱,手劲儿倒是大。
  章阙皮笑肉不笑,刚想说“套近乎没用,本掌司今日就要报仇雪恨”。
  离长生嘴唇轻动,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祠堂阵法。”
  章阙:“……”
  章阙硬生生转了个话音:“……我刑惩司的同僚吗,真巧啊,呵,呵呵。”
  离长生眼眸一眯,笑意更浓。
  又赌对了。
  鱼青简:“?”
  怎么做到的?
  再次对掌司的口才有了深刻的认识。
  澹台淙“啊”了声,歉意地道:“只是府中一只邪祟就劳动刑惩司五位大驾,实在是惭愧。”
  南沅城主澹台淙人如其名,长相温柔行事温和,是南沅个人尽皆知的老好人,威望极高。
  前些年城内大旱时,澹台淙四处奔波寻求调水、设坛祈雨,接连不休求雨三月,最后甚至想自焚祭天,在即将葬身火海时终于天降瑞雨。
  听说澹台府祠堂内供奉的便是大旱后落的第一捧雨。
  澹台淙珍视那汪水,认为那是祥瑞之兆,从不肯让闲杂人等人进祠堂。
  刑惩司那隐秘的阵法十有八九是背着澹台淙偷偷布置的。
  章阙拿捏不成反被拖下水,狞笑着瞪他,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哪里哪里,我这三位同僚是幽都人尽皆知的老好鬼,卖力驱除邪祟不图功劳不收分文,是吧?”
  鱼青简捏着嗓子说:“哎呀章掌司这是说得什么胡话,邪祟还未寻到就说什么分文啊的,知道的会说您清廉无私,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点澹台城主要私下加钱呢。”
  章阙:“???”
  澹台淙又“啊”,好脾气地说:“章大人若此番寻出那只厉鬼,南沅必定奉上厚礼,我我现在就去筹钱。”
  章阙:“……”
  章阙和他们拼了的心都有了,话音从牙缝里飘出来:“这是我们同僚之间的玩笑话,城主莫要当真。”
  澹台淙正慌慌张张要去四处筹钱贿赂章掌司,闻言吃了一惊,深受震撼。
  幽都的风土人情竟然如此彪悍吗。
  是他没见识了。
  澹台淙见四人氛围似乎有些剑拔弩张,提议道:“既是都是刑惩司的大人,那便一起去瞧瞧停在后院的尸身吧。”
  章阙冷笑:“这就不……”
  离长生往前几步,笑眯眯地接受邀请:“好啊好啊。”
  章阙从没见过这般厚脸皮的,正要讥讽一顿,视线在离长生身上的衣袍上碰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似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好一会,章阙才勉为其难地道:“如此甚好。”
  勉强达成一致,众人一齐往后院走。
  章阙和离长生并肩而行,视线一直控制不住往他身上瞥。
  忍了又忍,章大人没憋住,在澹台城主面前保持着平和的微笑,低声问:“你当真同和我们殿主有旧情?”
  离长生微笑:“这话章掌司应该去问你家殿主才对吧。”
  章阙哪敢跳到封讳跟前提这个,但他好奇死了:“你若将答案告知我,中元节本掌司或许能请愿不将渡厄司裁撤。”
  离长生:“…………”
  离长生瞥他一眼:“听说章大人在刑惩司几百年颇受封殿主重用,怎么没听过他提过半句吗?”
  “三界无人知道封殿主有旧情啊。”章阙见离长生似乎松动了,能屈能伸地挨上来和离长生勾肩搭背,“此番邪祟若真是大厄,本掌司就拱手……嘶——!”
  话音未落,章阙搭在离长生肩上的手忽然像是被阴冷的蛇狠狠咬了一口,猛地弹开后隐约可见手腕上一个泛着黑色煞气的咬痕。
  离长生肩上的玄衣暗纹似乎扭曲成一条诡异的蛇,正竖着瞳阴森地冲他吐信子。
  章阙:“……”
  离长生疑惑回头看他:“拱什么?”
  章阙安安分分将爪子缩回来,不敢再动手动脚了:“……拱手相让,如何?”
  离长生似笑非笑:“章大人还是莫要这么早下定论,三百年前度崇君以身封印大厄,自此后便从未在三界出现过,怎么可能这次就遇着了?”
  他还指望着渡厄司被裁撤呢,绝不会如此倒霉。
  片刻后,四人在城主府后院的柴房中观察最近几具惨死的尸身。
  澹台府还有不少贵客没招待,澹台淙一路上道歉了七八回,终于满脸愧疚地离开,将后院交给四人。
  在幽都的人都见惯了各式各样惨死的尸身,鱼青简没什么神情,蹲在那观察那几具死相可怕的尸体。
  “唔,每个皆是因气运不佳而磕碰的外伤所致,按理来说不该致命才对。”
  走吉蹲在那看,问:“他们身上的东西能吃吗?”
  鱼青简道:“不能吃!”
  “哦。”
  章阙拿着长锏挑开一具尸身的白布,一道漆黑煞气倏地窜来,他伸手捏住,指腹微微一捻,黑气似乎惨叫了声,化为一滴水。
  章大人眉梢一挑:“哦哟,煞气。”
  离长生不太懂,拎着灯走了几圈,见这三人各说各的,疑惑道:“所以这邪祟是?”
  章阙皮笑肉不笑:“恭喜。”
  离长生期盼:“是寻常厉鬼?”
  鱼青简腾地站起身,看谁都想啧的脸上难得露出个兴奋的神情:“这只十有八九是修为颇高的厄灵!天佑我渡厄司……不对!定是崇君在天之灵庇护!”
  离长生:“?”
  离长生怀抱着期望:“和龙神庙那只厄灵差不多?”
  “呵。”鱼青简冷笑,又开始装,“龙神庙那只还能叫厄灵吗,一击就死,小鬼都算不上,毫无功德,浪费时间。”
  离长生:“……”
  你被“小鬼”按着揍的时候可不是这副高贵的嘴脸。
  离长生头疼,觉得简直离谱。
  几百年没出现大厄,怎么他一来就正好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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