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什么药?」
「至亲之人的心头血。」
柳皇后冷笑:「好荒谬的药引,你红口白牙就想要我的命。」
我道:「娘娘,我们之间是有仇的,十六年前,七月初三,青石镇,田家村,希望您还没忘。」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命人屠村的人可不是我。」
皇后神情多了几分自嘲:「那可真是,大开眼界。」
我道:「当夜想杀人灭口的,可不止一拨人。」
「娘娘,托您的福,母亲胎动,胎儿九月早产,被生于尸山血海之中,母女二人险些一尸两命。」
柳皇后仔细打量着我:「涉事者皆以不在,按理说不该有人知道才对。」
我平静如水:「可我就是知道了,娘娘,您信神吗?」
皇后沉默良久。
「只要你发誓,你会救治太子,本宫如你所愿。」
我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会竭尽全力救治太子,娘娘,我回到皇宫,不是为了让天下大乱的。」
柳皇后这一次真的动摇了。
就连明珠公主从外面进来,柳皇后都没有发现。
「不过,一份心头血,只能救一个人。」
柳皇后想都没想便道:「救太子。」
明珠公主压抑着声音,捂着脸,指缝里淌出泪水。
我提醒道:「您可以回头看看。」
柳皇后似乎意识到什么,想要回头,却克制住了,终是摇头苦笑:「我不敢看。」
她拔下头上金簪,找准位置,用力刺入心脏。
鲜血顺着金簪一滴一滴淌下。
「我不是不爱明珠,只是本宫死后,没有人护得住她了,我...我...」
皇后难得语塞。
我捧着玉杯接住血液:「宁可撕毁十几年夫妻情谊,也要向陛下施压,逼他不得不昭告天下搜寻公主,您已经尽力了,明珠公主会体谅您的。」
柳皇后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还有一事,全当是本宫好奇,你献给陛下的药若是吃了,会怎么样?」
我道:「那服药叫昙花,太子没有吃过,是好事。」
我并不奇怪皇后为何会问这个。
在我被关住的十七日里,发现太子情况不对的皇后,会先找谁求助。
反正,不会是我。1
皇后惨笑出声。
「本宫有点信神了,真是报...应...」
一代皇后就此气绝。
明珠公主再也忍不住,伏在皇后身上痛哭出声。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在我与社稷之间,父皇一定会选社稷,在我与皇兄之间,母后一定会选皇兄,所以我才那么想嫁给玄秀,彻底跳出这个困境。」
「姐姐,我该恭喜你大获全胜吗,你轻易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玄秀选择了你,如今是我要替你去死了。」
她哭得伤心,不知是为皇后,还是为她自己,又或者两者兼有。
明珠是我见过的李家人里心疾最轻的一个。
太子陷入昏迷,可作为饵的明珠却仍安然无恙。
就像是一个奇迹。
我沉吟片刻道:「那你跑吧。」
「明珠,你我都是角斗场上的斗兽,就算我们相互撕咬,杀得你死我活,也不过是给高高在上的看客添几分乐趣,什么都改变不了,从一开始我的对手就不是你。」
明珠愣怔,抬头看我,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
「除了厮杀,我们还能做什么,跑,怎么跑?」明珠指着皇宫四角,声音哀戚,俱是绝望:「你看看这座高墙,他那么高,困住了所有的人,没有人能跑得掉。」
我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冷静:「去找魏美人,她会带你离开皇宫。」
明珠瞪大了双眼,「你是说魏娘娘...」
我接过了她的话:「是我的人。」
魏美人当年借洛家之手埋入朝廷的人之一,若我失手,她会是我的后路。
可我并不需要这条后路。
从我掀起这局开始,要么赢,要么死。
我绝不接受溃败而逃。
「你要早做决断,明珠,若你没能跑掉,我就只能杀了你,我要保证七月初三,登上祭神台上的人,只能是我。」
明珠连哭泣都忘了,下意识询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场事关天下的风波,只有我们两个被卷入,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跑吧,明珠,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到了祭神之日,你自然会知道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始终相信,高墙再高,也困不住有心人。」
第16章
这一夜,太子昏迷,皇后自尽,魏美人和明珠公主不知所踪。
上下震动。
柳家的猜疑一半落在了身在现场的我身上。
另一半则落在了曹承身上。
毕竟,从结果来看,后宫妃嫔只剩下了曹贵妃一人,曹家才是此事的最大赢家。
宫内一面准备皇后的身后事,一面搜索失踪的公主和美人。
宫内只剩下我一位公主,皇帝害怕我也逃走,下旨命我禁足。
柳云初第一时间找到我,妄图从我口中套话。
我将他敷衍了过去。
柳云初迷茫的来,又迷茫地走。
玄秀也来了,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会找到证据,证明你不是公主,我绝不会让你登台祭神。」
然后便匆匆走了。
皇帝来见我时,脚下生风,心情极好。
这些日子,皇帝收纳了数位宫女,充盈后宫,犹如终于脱下了束缚的囚鸟。
「念微,你的药甚是管用,朕好久没觉得如此舒畅过了。」
我又给皇帝把了脉。
皇帝一直在服用我献的那味昙花。
如今皇帝脉搏强劲有力,一片繁荣之象。
「陛下身子大好,必能长命百岁。」
皇帝大喜过望,主动相询:「你给我的药余数不多,可还有新的。」
我摇摇头:「陛下,是药三分毒,这些已经足够,多食无益。」
皇帝冷了脸,他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
哪怕明明我所说是在为他好,可他仍然恼怒我的反驳。
幸亏我不是真的为他好。
昙花是榨干人潜力的猛药,正如昙花一现,绚烂一时。
我给皇帝的药足够他吃到大祭之前。
我没有准备第二瓶药,皇帝也没机会用上第二瓶药。
我只需要他安稳地活过这段时间。
然后在合适的时机乖乖去死。
过了几日,曹承又来了,他还是一贯的姿态,可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魏美人被抓了,被抓后,她咬碎了牙中毒囊,自尽。」
「这是死士所为。」
曹承在我面前卸下了伪装。
我也不再掩饰:「她本名魏草儿,已无亲人在世,请公子全其尸身。」
曹承并无意外之色。
「我以为公主借机入局,是为报田夫人旧仇。」
「我小看公主了,魏美人入宫超过十年,竟是公主的人,公主从几岁开始布局,六岁,或者更早,以公主的本事,报仇不需要绕这么大圈子。」
我道:「曹公子,为我做事吧,贵妃腹内胎儿,我会为曹家保密。」
曹承并不为我的威胁所动。
「公主自幼在九河寨长大,与九河寨匪首陈氏亲如一家,公主借九河寨之手谋篇布局,十年前在朝中埋了两颗钉子,一个入了后宫,一个入了军中。」
「后宫里的便是魏美人,军中那位便是公主的在九河寨的兄长陈大牛吧,我猜他现在的名字叫崔耀。」
曹承观察着我的神情,继续说道。
「不过这两人所处的位置,只要给公主传递过消息,便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公主还有一枚藏得更深的暗子,负责给公主传递消息,也是此人告知了公主祭神之事,应当就是三大家族里的某一位。」
曹承露出惯常的温润笑容道:「所以,公主唬人的小手段,逗逗柳兄尚可,便不要拿来逗弄臣了。」
我不由得苦笑。
曹氏麒麟子这几个字的分量,我今日才算真正领教。
我倒了一杯茶,端到曹承面前。
「我和曹公子请罪,刚才胡言乱语之说,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公子想让我做什么,我都照做,不要伤害他们。」
曹承低头看我:「如果我希望,公主能在七月初三登上祭神台,沉江祭神,为百姓祈雨呢。」
我没想到曹承开口居然说的是这个。
如果祭神有用,那我心甘情愿沉入江河,换天下安泰。
可我不信神。
更不信玄秀是神子。
如果祭神之日真的能求来大雨,那一定是那一天,原本就会下雨。
我更不能理解,曹承这种人居然会笃信神鬼之说。
「曹公子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