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倒是时萋自己,已经十三岁了。
  经过现代社会的影响,她知道十三岁也很小。
  但在这个男女普遍在十五岁结婚的时代,她目前确实是到了岁数。
  包括牛大婶、李老大夫在内的周围人,也都开始着急了。
  牛大婶不怎么出院子,识不得什么人。
  干着急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劝着时萋让她自己多为往后打算。
  李老大夫则是向来看诊的街坊四邻的打听,周边人家里有没有到了年纪,品行上佳的儿郎。
  只是都被时萋插科打诨,连哄带骗的忽悠过去了。
  秋日过后,慈幼局的匾额被张管事摘了去。
  大门也长久的关了。
  几人平时出入都走侧门。
  只为了避免有人继续往门口送孩子。
  张管事一家老小十来张嘴等着吃喝,他只能离开去找别的营生。
  至于慈幼局的院子。
  也不知道是冯知州没想起来,亦或是暂时还没有可用之处。
  便依然由剩下的几人住着。
  慈幼局现如今只剩下时萋屋里的三人,与素喜和柳柱儿。
  牛大婶则跟着时萋到隔壁慈安堂帮忙。
  慈安堂倒是能维持下去。
  这边看病抓药都是收费的,即便收的低,赚不了多少,维持现状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以往夏知州会拨一些善款下来。
  现如今也没有了。
  第46章 乱世流民16
  转眼几个月过去,李老大夫的身体每况愈下,进入寒冬后就更加不好了。
  即便时萋几人已有心理准备,也难免伤心难过。
  李老大夫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连续几日几乎未吃进什么东西。
  他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时萋与两个师兄轮番守在床案边。
  直到三日后的夜里,李老大夫忽然清醒。
  徐青木被旁边的动静惊醒,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师父,师父您醒了。”
  守在外间临时休息的时萋和路远山也立刻冲进了屋里。
  三人知道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谁都没有离开。
  “师父……”
  “师父!”
  李老大夫睁了睁眼皮,看到面前围着的三个脑袋。
  挥了挥手,想要坐起来。
  众人忙去扶。
  时萋倒了热茶端过来,让师父润喉,
  李老大夫抿了两口,感觉舒服了些:“为师,大限到了。”
  “师父……”
  “先别着急哭,后头,有你们哭的时候。”李老大夫摆了摆手。
  几人被他这话弄的一时哭笑不得。
  他指了指床脚下面的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是我这些年的全部积蓄,”
  路远山走过去,使了力把箱子慢慢挪到窗边。
  然后打开了盖子。
  “我已经分好了,你们一人一份,我不偏不倚。”他本想多给时萋一些,可想了几天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分配不均,别说是同门,就算兄弟也会闹出龃龉。
  小时丫头无依无靠的,他现在是能多分一些东西给她,多照拂一二。可等他一闭了眼,另外两人少不得要排挤她。
  若是均分了,三人心里舒坦,往后也能互相照顾。
  三人默默听着他的叮嘱。
  等他吩咐完,时萋宽慰道:“师父您放心,这一年多您都看着呢,我们继承了您的医术,往后能靠这身本事养活自己。”
  李老大夫微微点了点头。
  又说了一会话后,他抬手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呢。”
  时萋立刻起身:“师父你想吃什么?”
  “一时,也不知道吃点什么好。”
  “我给您煮碗面吧?”这个时间了,买是无处去买的。
  煮面快些,热乎的吃着也舒坦。
  李老大夫露出笑来,频频点头:“哎,行,就吃面条。”
  时萋拒绝了两个师兄跟过来帮忙,独自往厨房走。
  她空间里有点现成的手擀面。
  待会烧了水,就能很快下锅。
  也是怕李老大夫等不及,她一路小跑,也懒得再用火折子引火。
  摸出了打火机快速点燃明子片……
  出乎意料的,李老大夫这一晚状态特别好。
  吃完了面又和几人说了两句。
  才觉得困倦了。
  重新躺下后,他笑眯眯的挥手让三人都去休息。
  时萋三人在一旁听着他呼吸平稳后,才悄悄退了出去。
  一番折腾已经到了四更。
  本想合衣闭目养神。
  一躺下去,困意袭来。
  不知不觉几人都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时萋一个激灵惊醒。
  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进内室看情况。
  打开门后,远远的看着李老大夫还如昨夜一般纹丝不动。
  凑近后,时萋压了压心里的酸涩,呼唤两个师兄进屋。
  她则从衣柜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寿衣。
  又打了盆水给李老大夫梳洗净面。
  三人哽咽着给他换了衣服。
  徐青木作为大师兄,转头出去联系街坊邻居。
  大家有序的给李老大夫准备身后事。
  医馆没少给穷苦百姓免费看诊。
  虽以前有夏知州扶持的原因在。
  但李老大夫医术很好,不少人也确确实实受到了他的恩惠。
  所以知道李老大夫去世,来帮忙,祭奠的人非常多。
  丧事半了三日,医馆也关门三日。
  安葬好李老大夫后。
  徐青木打算离开医馆,去其他馆坐诊一段时间后,再自己开一家。
  他成亲一年有余。
  因离家远,来回不方便。
  和新婚娘子聚少离多,如今师父去了,他也是想日日能回家的。
  路远山依旧打算留在慈安堂里。
  他目前没有独自开医馆的本钱,且在慈安堂做惯了。
  而且他马上年满十六了,必须要快些成亲。
  家里之前给他说了几户人家。
  只是他心里有别的想法,又因师父的情况不甚乐观。
  就按捺住没有提及。
  李老大夫去世后半月便进入了新年。
  往年大师兄和二师兄回家过年。
  师父都是跟着时萋他们一众孩子一起过的。
  那热闹是普通人家看不到的。
  这个新年过得有些支离破碎。
  慈幼局那边,只剩下麦芽、小雨、素喜和柳柱。
  师父又没了。
  今年他们五个加上牛大婶过得实在冷清。
  几人知道时萋心里难受。
  说话做事一直顾虑着她。
  时萋笑了笑,把准备好红纸包一一塞到几人手里。
  算是压岁钱了。
  晚上的年夜饭每个人都有出自己的一份力。
  素喜和柳柱儿抄了许久的书,攒下了银钱除了交束脩,其余的都买了年货。
  自从慈幼局黄了,他们往后的束脩就要靠自己了。
  好在先生知道两人的情况,多有照拂,两人靠自己也能继续读书。
  麦芽已经有工资能领了,数目不算多,一个月也只得半贯的钱,却也足够花用。
  夏小雨搓了搓手,她刚进织坊不久,接不了散碎活计也没有银钱拿。
  几个哥哥姐姐都买了年货。
  只有她是空着手的。
  便非要和牛大婶一块准备饭食。
  时萋想了想,拿出一壶酒来给除了小雨和柳柱儿的其他人倒上。
  柳柱儿不满:“小时姐,怎么不给我喝。”
  “你和小雨年岁不够,喝酒会变成傻子。”
  小雨立刻噤声,小时姐是做大夫的,她说会变成傻子,就一定会。
  最先喝醉的是卢麦芽。
  一杯黄酒进肚后,她伏在桌子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卢麦芽前些日子偷偷去了露沟坡。
  远远的就看见小篱笆和三薪交了一群新玩伴,在村子里疯跑。
  她躲在树后抹着眼泪没敢出去见面。
  直到一个妇人喊着:“长果,家来吃饭了!”
  小篱笆拖着长音“诶”了一声,然后冲着周围的孩子们嚷嚷道:“我娘喊我回家吃饭了,过会儿我们还在这颗大树下集合,知道嘛?”
  “行!”
  “好咧。”
  等小孩子们渐渐跑远,背影消失在卢麦芽的视线中。
  她勉强勾了勾嘴角,心里替小篱笆高兴,也有些伤心。
  她的弟弟已经有家了。
  第一眼看到小篱笆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弟弟。
  自己弟弟没的时候,也就是这么大一个奶娃。
  她特别高兴,央求着当时的李大婶一定要叫他小篱笆。
  这个名字,是弟弟的乳名。
  有了弟弟,她感觉自己还有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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