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不走又能如何?被更难看的打半死轰出来吗?”葛尔丹沙哑地声音阴沉地几乎能滴出水来,说完他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喉咙,感受着皮肤下传来的震动感,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能说话了。
然而他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心情反而更加凝重了:这只是一个巧合,还是对方掐准了赶他离开的时间刻意为之?若是后者……
“这里是大启的地盘,蠢货,别做多余的事情。”葛尔丹的告诫不知道是说给护卫们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葛尔丹虽然暂且败退,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此放过了这件事,他叫人去查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同时也安排了人蹲守在九添一门口,还特意挑选了两个五官轮廓乍一看都是中原长相的,让他们多多学习中原话,准备过段时间就将他们安插进九添一里,让他们在里面收集消息。
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那个少年会是他的一生之敌。
此时的他以为插人入九添一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会说中原话就行,后来才发现想要做九添一的员工竟然有两道程序,先报名参加笔试,然后在七天之内会收到面试通知,面试过了之后才能进去实习,实习期是三个月,三个月之内做的让对方满意了才能转正,不满意就被淘汰。
而且报名就要提交详细的户籍资料,笔试要考卷子打分,面试也是如此,择优录取。
这难度让知道葛尔丹头皮发麻,然而人都已经培养了,沉没成本只能让他硬着头皮继续上,最后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破财给两个人办了会员,让他们以客人的身份去收集消息。
三个月下来,收集到了什么消息不好说,倒是两人的花式切牌玩得挺溜,直接把扑克玩法带进了队伍,回国后很快就风靡了整个戎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压下不说。
葛尔丹怀揣着满腔心事回到驿站,不多久就有人敲开了他房间的门,是一个穿着儒衫拿着羽扇一副中原士子装扮的男子,他的长相兼具戎狄人和中原人的特色,一看便知道是个混血。
“师兄。”葛尔丹并不意外对方会来找他,不如说挑衅试探大启态度本来就是两人共同的主意,对方来询问这件事的结果是必然的。
“看来并不顺利。”被葛尔丹称作师兄的人名叫翁天信,是戎狄相国必勒格的长子,他看了看葛尔丹脸上的伤,脸上露出几分了然。
葛尔丹在他的视线打量下慢慢低下了头,他虽然称呼必勒格一声相父,但实际上教导他更多的人是翁天信,两个人名为师兄弟,实则相处更像是父子。
至于翁天信的这身打扮也是有缘由的,必勒格想要强大戎狄入主中原,他吸取先辈们千年的经验和教训,认为想要入侵中原不止要使用武力,还要多读书学习中原的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并以此来治理国家,用通俗简单的话来说就是:师夷长制以制夷。
虽然他们才是对方口中的蛮夷。
必勒格想要推动戎狄帝国实行全面汉化政策,只可惜那些部落首领反对的太多,他们不想解放手中的奴隶,也不想改变当前的模式,变革夭折于萌芽时期,如果不是他是帝国智者声望很高,只怕早就被赶下了相位用以平息反对者的怒火。
不过必勒格并没有就此放弃,他认为只要大家看到学习中原真的能强大戎狄,实现逐鹿中原的野望,一定会同意这个提议的,为此他自主学习了很多中原的东西,连带着他的儿子们也是如此,还给他的长子取了中原名字以示决心。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翁天信有中原人血统的缘故,他比起弟弟们能更快的接受并理解中原知识,他承接了父亲的意志和理想,也一心想要汉化戎狄,葛尔丹的中原话就是跟着他学的。
“发生了什么?怎么动手了?”翁天信询问道。
“一言难尽,进来说吧。”葛尔丹侧身让他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翁天信在得知九添一发生的事情始末之后,面上不由露出了震惊之色。自从汉朝天子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学就成为了历朝历代统治朝纲的工具,大启也盛行儒学,他学得自然也是正统儒学。
如今的儒学虽然没有后世那种极端遵从三纲五常到了迂腐的地步,但其遵从帝权父权夫权的基本思想还是挺根深蒂固的。
翁天信不由道:“他竟然在明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动手了?他怎么敢的?不怕大启皇帝怪罪吗?你再如何也是我戎狄使臣,戎狄和大启关系本来就紧张,若是双方借此事为由开战,他必然被第一个拿出来祭旗。”
“十全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让他一个区区少东家就如此肆意妄为?”翁天信心头沉沉的。
由于翁天信使听信的葛尔丹一家之言,先入为主的接受了他的观点,认定薛瑾安是十全公子的孩子或孙子,是九添一的少东家。
翁天信也不愧是教导葛尔丹的人,两个人想法出奇的一致,都是怀疑薛瑾安的身份,并决定调查他。
只是九添一太过神秘,十全公子也仿佛一个京城传说,他们掌握的资料还太少,根本没办法确定两人的身份,他们也不由地多想,大启区区一个少年就对他们使臣态度这么强硬,是不是大启朝堂主战派多,想要同戎狄开战了?两人难免更慎重一些。
“其实想要知道他的身份还有一个捷径。”翁天信眯起眼睛道,“直接跟大启皇帝告状,叫他为你讨一个公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一个称得上狡诈的笑容。
*
九添一包房内
周玉树先对薛瑾安的做法给与了肯定,之后才道,“你太冲动了。”
“你想要教训他们何必自己出面,这件事必然会传到皇帝耳中,你的身份根本隐瞒不了,那些世家朝臣们本来就针对你,若是知道你禁足期间无故离宫还惹出这样的事端,只怕是要联名上书弹劾你了。”
周玉树想到那场面就不由皱了皱眉,脸色阴沉下来,他真的烦死了那群老东西,偏偏他顶着楚文敬的身份不可能在公开场合为七皇子说话,毕竟楚文琬的死楚家的没落等等一系列事情,可以说是七皇子一力造成的。
周玉树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不过最后都化作一声轻叹,他揉了揉眉心,将所有疲惫都掩藏其中,只余锋芒毕露:“无妨,你想做什么尽请去做,出了什么事舅舅会想办法解决的,不会让你有事。”
就决定了,以后谁弹劾外甥,他就把对方违法犯罪的信息整理成册,然后选个良辰吉日把他们弄来刑部大牢实行报复。反正他是刑部尚书,伸冤断案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他的职责。
周玉树心中满是需要打马赛克的阴暗想法。
“不需要。”薛瑾安却平静的拒绝了。
周玉树还以为对方是在顾虑什么,刚想要劝,却听到薛瑾安后面的话:“皇帝如果因为这件事降罪于我是好事。”
今天这件事发生在客人非富即贵的九添一,不出明日必然满城风雨,只要抓住“两脚羊”这个点大肆宣扬,轻易就能挑动民众怒火,皇帝要是真的惩罚他,民怨沸腾,这事情暂时不会让百姓哗变动荡社会根基,但是要知道现在的京城可还有一堆要参加会试的举子。
书生向来是国家最叛逆的群体,到时候说些什么话写些什么东西,乃至影响到三月会试……皇帝的威信会直线下降。
周玉树顺着薛瑾安的话想了想,豁然开朗,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皇帝要真的蠢到一无是处的地步也根本坐不稳这位置,而且皇帝是主战派,要不然也不会耗费那么多钱不顾反对的进行征兵改革,只是当前大启的财政情况不支持开战,赫连城也只能枕戈待旦。
姐姐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周玉树忍不住再一次感慨。
薛瑾安的莲花剑被人从门框上拔下来恭敬的送回来,周玉树把玩着这柄利剑有些啧啧称奇,他打量薛瑾安好几眼,有些怀疑的摸了摸他的脉,“你真的没有内力吗?”
“没有。”薛瑾安否认。
周玉树还是怀疑:“那你怎么把这剑掷出去的?”
薛瑾安理所当然地道,“想掷就掷了。”
周玉树:“……”原来你噎皇帝并不是故意的,而是你说话本来就这么噎人吗?
这样在皇宫中真的不会被人打死吗?周玉树又忍不住开始杞人忧天了。
来送剑的人闻言也露出惊讶地表情——这人可是打败了店内一众高手才抢到这个送剑的差事,就是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这武力值超高的少年贵客,却不想竟然得知威慑了戎狄小王子的人,竟然根本没有内力!
所以说这剑能掷出去靠得全是蛮力吗?天哪!这就是天生神力吗?恐怖如斯!送剑小厮看着少年那藏在衣服下看着并不如何强壮的手臂,眼神更为钦佩。
周玉树好不容易跟小外甥见面,自然是想要多一些独处的,他看向还站桩的小厮,“你还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