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姜离好恨。
  恨边子濯,恨他的无情与薄情。
  更恨自己,恨自己既不能将痛苦甘之如饴,又不能对边子濯狠的彻底。
  他终于活的像一条野狗,默默守着边子濯带来的痛苦,等待着肉体和精神完全被撕碎的那一天。
  姜离紧紧勾住边子濯的脖子,张开了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他用了狠劲,几乎是一下就见了血,边子濯闷哼一声,猛地抬起身子来,垂眸却见姜离正捂着面颊无声哭着,眼泪甚至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疼吗?”边子濯道,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姜离死死咬着下唇,默默承受着。
  “姜离。”边子濯轻声唤。
  他用带着细茧手指拨开姜离的手,捏住姜离的下巴,哑声道:“看着我。”
  看来看去,他看的不过是属于鸿景帝的那双眉眼。
  姜离固执地闭着眼,不愿睁开,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一滴一滴,将被褥浸湿。
  边子濯在倾身的时候去吻他的眉眼,姜离霎时间被刺激到,眼泪落得更加厉害。眉间的触碰那么滚烫,温柔交织着肃杀,疼痛杂糅着温情,几乎将他整个人翻来覆去地撞碎,又一层层拼接起来。
  某一个瞬间,姜离想要不顾一切地逃跑,但边子濯却覆着他的唇,一点点亲着,那么真实,拴着他又拽着他。
  真的、真的……
  放过我吧。
  -
  夜里起了风,姜离被边子濯重新抱回了床上,他身上已经洗净,但一些新弄的痕迹却要几日才能消,边子濯将屋内的窗户都关了严实,吹了灯走到床边,也躺了上去,用手环着姜离带入怀里。
  “睡吧。”他说,语气带着餍足的疲惫。
  月色皎洁,屋外的银白撒了一地,姜离静静看着那月光,半晌忽地起了身,趴在边子濯的胸膛。
  边子濯也看着他,身上的人儿披散着发,洁白的面庞映着月华,将他下颌的线条勾的蛊人,他鼻梁挺翘,眉眼深邃,端的是一副花容月貌的俊俏模样,可他看着人的眼神却冰冰凉凉,在这寂静的长夜里,竟教边子濯不忍心再看下去。
  “在看什么?”姜离忽的勾唇笑了。
  他捂住自己的眉眼,露出下半张脸:“在看这个,”
  又捂住下半张脸露出眉眼:“还是在看这个?”
  边子濯不搭话,姜离也不期望他会搭话,因为他们双方都知道,姜离在确认什么。
  夜凉如水,两人肌肤间刚升起的那点温度,霎时间又被弄的散了。
  “我恨你。”姜离道,似乎在逼着自己不断的确认:“我恨你,边子濯。”
  “我知道。”边子濯道,勾住他的脖子,再度吻在他眉角:“我也是。”
  第17章 无非交易
  第二日,黎明的天还没亮,姜离便捂着腰,骂骂咧咧的起了床,更衣的时候,终是忍不过,一脚将睡得正香的边子濯踹醒,脸黑的吓人:“给我起来。”
  “大忙人。”边子濯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脑袋瞧他,道:“我现在正禁足在昭罪寺呢,就不陪你上朝了。”
  姜离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忍着腰上的酸痛扣上腰带。
  边子濯视线落在姜离劲瘦的腰臀处,看了半晌,才转过眸子去,缓声道:“谈明既然想用你除掉王进海,总会想法子将你先派过去的。今日你下了朝,记得寻个机会,去探探谈明的口风。”
  “用不着你提醒。”姜离整理好衣装,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看他,道:“有件事要跟你说。”
  边子濯抬眸看向他,道:“什么事?”
  “关于付博的死。大理寺查出来的那封讽刺姜淑娴的信,不是我放的。”姜离道:“我试着去查了大理寺,但姜回雁捂得很严实。”
  边子濯沉默地看了看姜离,挪开视线道:“行,我知道了。”
  姜离愣了愣:“你不惊讶么?付博到现在不知道是被谁害的……”
  边子濯打断他道:“好好当你的指挥使,大理寺卿可是姜家的远房女婿,你之后少往大理寺去。”
  姜离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边子濯转眸看向他,道:“此事我会去查。你不许再碰。”
  姜离听罢浑身一震,他狠狠瞪了边子濯一眼,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屋内只剩了边子濯一个人,他用右手覆着自己的面庞,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元昭。”边子濯道。
  屋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元昭从窗外翻了进来,跪在边子濯的面前:“属下在。”
  边子濯看了他半晌,忽的咧嘴笑了:“昨晚可听爽了?”
  元昭面无表情的脸上神色僵了一僵,缩了脖子道:“属下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啊?”边子濯道:“姜离那性格,无缘无故是不会主动来昭罪寺找我的。”
  元昭听着,垂着头,沉默。
  边子濯撑着身子看了他一会儿,转移了话题,道:“刚刚姜离说的,你听到了罢?”
  元昭点头。
  “看来不管我们想不想循序渐进,有人快要坐不住了啊。”边子濯道:
  元昭一愣:“世子的意思是……?”
  “付博一死,换成姜离,如果你是管叔伯,你会怎么想?”边子濯看向元昭,道:“本该保着皇上的锦衣卫自此也姓了姜,管叔伯当然会感觉到危机。”
  “所以,管叔伯会更愿意与我们合作?”元昭道。
  “没错。”边子濯哼了一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去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这样’帮我’。”
  -
  紫禁城内。
  冯柒缓缓从殿内走了出来,冲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的姜离行了礼,尖着嗓子道:“指挥使大人,干爹刚伺候太后睡下呢,这阵子才有空,您且随咱家进来罢。”
  “有劳冯公公。”姜离冲他微微一笑,轻轻跺了跺站的酸痛的双腿,随他进了慈宁宫的耳房。
  一踏进屋,姜离便闻见了屋内的熏香,熏地他皱了皱鼻子,强忍着没咳出声来。
  果真是没了根的东西,整日里便喜欢这些女人家的玩意。姜离心下暗骂,垂眸走到了近前,冲谈明道:“谈公公。”
  “咱家方才伺候着太后呢,让指挥使久等了。”谈明皮笑肉不笑地说,他官职分明比姜离低,现下没了外人,竟连礼数都不做了,只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指挥使,快坐下歇歇脚。”
  姜离点了点头,委身坐了,冯柒则跟在他后面,站到了谈明的身侧,为他奉上热茶,这热茶自然是没姜离的份儿。
  “说起来,指挥使之前帮了咱不少的事,咱家还没来得及向指挥使道谢。”谈明率先开了口,道:“听当值的小太监说,指挥使近来在昭罪寺里受了气?可是出什么事了?”
  姜离听罢脸色一沉,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生气的事,扭过头道:“那北都世子狂妄无边,谈公公不必提他。”
  谈明笑了,道:“他一个废世子,再闹也翻不了天。与其与那人怄气,不如瞧瞧这朝堂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帮太后解决该解决的事,这才是咱们该做的。”
  该解决的事。说的不就是王进海么。
  姜离了然,抱拳道:“谈公公说的是,微臣受教。”
  谈明道:“受教谈不上,只是在这宫里待的久了,事情看的通透罢了。毕竟咱们阉人就是个浮萍,既然是浮萍,就得循着根,在这紫禁城里,太后就是咱的根。”
  姜离笑了笑,道:“谈公公身为太后宠臣,目光自是比微臣看的远些,微臣倒没想那么多,只求报太后相识之恩,为太后排忧解难,便已知足。”
  姜离这话听的谈明非常满意,只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拂尘微微一晃,道:“姜指挥使呵,您也太过自谦了,您对太后可有大用处。您能做的事,咱家可做不了。”
  谈明继续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不过有指挥使这句话,咱家便知道了。您啊,就把您这颗心放在肚子里罢,等太后的调任懿旨下来了,有的是你施展拳脚,表达忠心的机会。”
  谈明已将事情点到为止地说了,姜离便不必再问,只冲谈明抱了抱拳,二者相视一笑,姜离随即起身告辞。
  想来照谈明这说法,姜回雁对此事已然知晓,也就是说,姜回雁默认了谈明想要除掉王进海,换上自己人的做法。
  现下国库空虚,姜回雁身为实际掌权之人,不寻求充盈国库之法,竟还想着如何搜刮民脂民膏,养自己的一堆“忠仆”。
  真真是可笑。
  姜离独自一人离了宫,踱步回了府上。
  一推开门,府内空无一人,想来边子濯应是走了,姜离暗地里松了口气。
  昨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分明自己只要继续拒绝他,时间一久,这孽缘便能断了干净,却不想却功亏一篑。
  他已不记得昨晚的自己是否有求饶,是否有迎合,事已至此,这些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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