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阿玖跟他保持着距离,咧了咧嘴角:“那殿下恐怕要失望了,我既然孤身来了这儿,自然不会把那东西带在身上。”
“你来这儿,不怕被幼卿知道吗?”
他一提到宋琼,阿玖立即冷了脸:“我想干什么,她也管不着。”
宋邺脸上现出满意的神情,端详着自己一手打造出的好戏。戏中人曾经眼里的柔情荡然无存,现在提到对方满眼的恨意,当真比话本还精彩。
阿玖扭开脸,似乎不愿回忆:“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说完她看向宋邺:“阿玖先前划伤了殿下的脸,殿下却不计前嫌,为了表示歉意,我会帮殿下拿到兵符,这也是效忠之举。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宋琼任凭我处置。”
宋邺只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欣然答应:“好,只要你拿来兵符,我会让你遂愿。”
“明日戌时,长庆门见。”
阿玖勾唇一笑,扭头离开。
她刚走,周铭进到东宫,看见宋邺在门口,立马附在他耳边:“那个刺客的尸体被盗走了,属下猜测是公主派人做的,殿下要不要……”
说着他用手刀抹了抹脖子,宋邺才答应了把宋琼交给阿玖处置,便说:“盗就盗罢,她也使不了几天力气了。”
一辆马车到达了六道门。在门口用树枝画画的小男孩被车夫招过去,接着面色煞白地冲进院子。
“双儿姐!不好了!”
谢双正在和其他人商议几日后的整顿计划,听见呼喊,她停了下来,走过去打开窗户,探出头:“小芋头,出什么事了?”
小芋头指着外面,气喘吁吁:“门主,门主他……”谢双一行人匆匆忙忙越过大堂,来到马车前。马车后拖着一口棺材,因为天气寒冷尸身尚未腐坏,只是尸斑还是不可避免的浮现在躯体上。
“门主……”
门主突如其来的死讯,给了六道门一记重棍。
众人伏在棺材上痛哭流涕。顷刻,李铁头突然一把抹掉眼泪,站起来愤懑喊:“门主一定是在皇宫里遭了人暗算,副门主,咱们六道门不能不给门主报仇啊!”
“是啊!”其余人纷纷附和。
谢双让小芋头给车夫拿一吊钱,随后站出来说:“好了,大家先冷静下来。李大哥,吴大哥,拜托你们把棺材搬进祠堂。”
六道门五位掌门人挤在祠堂中,谢双平复好情绪,冷静说:“现在时局动荡,云蛇宫主威慑武林,千万不能让其他帮派知道门主仙逝的事……咱们对外就以六道门大武师的名义下葬,门内祠堂灵位不改,只是每日拨几个人去守祠堂,没有我的吩咐不能让人进去。”
巫珏咬牙:“难道门主的死就这么算了?”
谢双看向她:“待帮派事宜稳定,我们即刻上一趟京。门主死得不明不白,咱当然不能算了!”
几人对视一眼,坚定地点头。
张老从屋内杵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出来,他一只眼睛凹进去,眼皮耷拉着,盯着棺材看了许久,一言不发。直到听见谢双说要去京城,他移开了目光,开口:“去不得啊!”面对众人的注视,张老仰头长叹。
“……就要变天了。”
寒冬已经去了大半,雪多日没下,地上的积雪开始缓慢融化。
阿玖走在去长庆门的路上,石板路湿滑,她走着走着心中有些忐忑。她本能地回头望了望,并没有人跟来,长庆门安宁得仿佛她只用一步就能逃离这个偌大的监狱。
阿玖走向唯一的那个人影:“我来了。”
然而跟她对接的并不是宋邺,而是周铭。阿玖有些意外:“是你?”
“殿下有其他事要做,我来帮他跟姑娘交易,怎么,姑娘貌似有些失望?”
阿玖敛眉,呵呵一笑:“看来兵符对殿下也不是那么重要,否则他就亲自来了。”
“谁来都一样,姑娘把东西拿出来罢……”周铭伸出手。阿玖刚要拿出兵符,突然从门后钻出一群锦衣卫将二人包围。一个长着青胡茬的男人走出来:“周大人,在下接到检举说此女是细作,特来抓捕,没想到大人竟与她在一处。对不住了。”
周铭看了一眼阿玖,后者似乎也不知情,神色紧张。青胡茬指了指两人,厉色下令。
“把他们抓起来!”
周铭担忧锦衣卫万一从阿玖身上搜到了兵符,那么不只自己,连殿下都会受到牵连,他拦住锦衣卫想让阿玖先逃,然而阿玖双拳难敌四手,跑出没两步还是被抓住了。为首的冷笑:“大人如此激动,王霄不得不怀疑您勾结敌国了。带走!”
王霄将两人押入天牢,随后吩咐人将两人分别关起来,他急着复命便没再待。关入狱前例行搜身,周铭被卸了佩刀,走在阿玖前头,他屏气凝神,专心听着后面的动静。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锦衣卫什么也没搜到。
二人被关入了相邻的两间牢房中。周铭看见她安然无恙地度过了锦衣卫的搜身,庆幸之余眉头皱起:“你没带兵符来?”他不明白阿玖空手来的意义,后者却淡定道:“若是带在身上,岂不是轻易被抢了去?”
“我要确保兵符能送到世子手上。”
“世子?”周铭会心一笑,知晓此女不简单,短短两字就在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场,于是和她隔着墙聊起来:“姑娘可知道锦衣卫把我们抓起来的原因?”
“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被抓了,我如何知道?”阿玖眉眼间扬起愠色,倒有一瞬间宋琼居高临下时的傲气。
“我还以为……”
“周大人以为什么?”
在透过天窗照进来的靛光下,周铭笑得有些诡谲:“我还以为姑娘是想用自己当诱饵,假意做交易,让太子殿下落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好帮幼卿公主摆脱困境。”
阿玖攥紧拳头,冷哼:“我和宋琼已经恩断义绝,我为什么要帮她?再说,我本来就是姜国派来的细作,大人又怎知我先前不是在做戏?只不过失败了而已。”
“看来是周某小人之心了。”周铭赔笑。他观察二人已有一段日子了,确实大不如从前如胶似漆,每次见面都免不了一番争吵,便勉强信了她。周铭找了个舒服的角落坐下,全无被关起来的恐惧。
阿玖不解:“你还有心思睡觉?”
角落里的人已经闭上眼,说:“姑娘又不是没在这儿待过,难道还怕起来了?纵然现今没了幼卿公主庇佑,不是还有殿下吗?既投了明主,姑娘大可放心,我们关不了多久了,且看罢,这朝堂马上就要变天了。”
阿玖听着他的话,内心惴惴不安。
宋邺要做什么?
金龙殿。
“来人,给朕倒杯水……”
“来人——”
“来人!人呢?来……咳咳……”
皇帝咳嗽了好久都等不来人,一气之下踹翻了屏风。伴随着屏风倒下,一个低沉的嗓音从门口响起。
“父皇。”
皇帝一阵剧烈咳嗽,撑着身子望过去,可惜藕色的帐缦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他只好用已经沙哑的声音问道:“是怀理吗?”
那人没回答,帐缦后传来了水流声。
“让儿臣给父皇倒水。”
第50章 风云突变
皇帝将热茶一饮而尽。宋邺接过空杯,将它放到了一旁的桌上,随后又服侍皇帝躺下。宋耀看着坐在床边的太子,那侧容有七分像已故的贤庄贵妃,他心里油然生起些愧疚感,轻声说道:“众子女当中,朕最看重的就是你了。”
宋邺置若罔闻,反问他:“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日似乎是你母妃的忌日……你可去看过她?”
宋邺一怔,神色骤黯:“自然。”
皇帝叹息:“你母妃去得早,朕忙于朝事便少了对你的关心。当初若将你过继给皇后,同怀瑾和琼儿作伴,或许也能少些孤独。”
过继?宋邺在心中冷笑。别人的孩子再好也好不过自个儿亲生的。宋瑶作为长女,就是因为生母去得早就过继给了皇后,最后反倒成了替代和亲的工具。皇后只宝贝她的一对儿女,倘若自己被养在皇后名下,只怕太子的位置早就易人了。宋邺呵呵笑:“我不过一个弃妇的弃子,如何比得嫡子嫡女?父皇早早拟好遗旨,宁可让宋瑜和宋琼继位也不要我。早就知道我非亲生的了罢?”
“你……”宋耀并没有太惊讶,只是看着太子沉吟一声:“……那你又想没想过,为何朕早知道你非朕亲生,却一直没废了你呢?”
宋邺情绪顿然激动,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您说这话未免太冠冕堂皇了些,儿臣不是没眼睛,自从安王领兵打了第一次胜仗开始,您就已经有了另立储君的想法……”宋邺冷漠地注视着虚弱得不成样子的皇帝,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诉说着积压已久的怒气与不平:“你不废我,只是因为你懦弱。当年您子嗣空乏,位置也坐不安稳,若非我母亲诞下我后,得到了张陈两家的扶持,你何来今日?可惜啊,朝中势力已经不比十年前,儿臣这些年也并非一事无成,父皇既然病了,就该少操心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