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现在宫廷内外关于小长乐的身份猜忌众多,其实张琬先前提议亦是想给小长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可她却完全不急着安排,张琬更不可能跃过自作主张。
  唉,可怜的小长乐,总感觉以后有很多的苦头吃呢。
  夜风裹杂大雪铺天盖地袭来,国都诸侯王进献礼车穿街而过,浩浩荡荡不见尽头。
  其中一辆车马之内的齐颖,探手掀开帘幕,目光看向街道内森严守卫,眸间阴沉道:你真有办法能让张琬痛苦丧命?
  车马摇晃,其间另一人掌心合住一漆匣,神情平静的出声:当然,张琬既然经由涅槃术而重生,就必定受其反噬。
  很好,那本王拭目以待。语落,齐颖放下帘布,黑暗侵袭所有。
  雪夜红烛,高堂之内光辉映衬,如入金碧辉煌的山谷,千余名宾客陈列,诵乐回荡其间。
  宫娥们鱼贯而入,抬动各样青铜酒具,沿桌奉盏斟热酒。
  太上皇早已主坐高位与宾客们寒暄往来,目光亦在关注诸侯王们的动向。
  而此时深宫内室外一道身着鲜艳婚衣的年轻俏丽人影,正独自紧张的徘徊殿门。
  不知为何,张琬今夜心脏跳的特别快,连呼吸都有些紊乱。
  许久,殿门展开,张琬收回心神。
  按照王朝礼制,皇帝和皇后要一同入殿,所以张琬才能第一个看见朱红华服浓而不艳的坏女人。
  张琬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鲜艳夺目装扮的坏女人,完全不同往日的清丽秀美,更像霞光里的朝日,让人眼眸一亮。
  可是又让人踟蹰不敢上前,生怕破坏眼前美人风范。
  又在发什么呆,还不过来?秦婵探目而来正声唤。
  唔,知道。张琬面热的踏步上前,抬手轻握住红丝带的一截,目光低垂落在她垂落裙摆,其间绣着金色莲纹,唇角止不住上扬,暗叹不可思议。
  两人一同行出殿门,乘坐辇车,宫道雪中辙印很浅,祭徒们提灯无声跟随。
  宫道里的宫灯都装扮的喜庆,艳丽红光映衬身旁人玉白面颊亦柔媚多情,本只是想偷看的张琬,一下就移不开目光。
  待会你若是也这样偷窥忘记礼数,恐怕会让王公大臣们笑话。秦婵偏头迎上目光,有些无奈道。
  放心,我不会忘的。张琬羞得移开目光,指腹紧拽红丝带,才发现是由无数红线编织而成,其间悬挂跟当初祈求姻缘符的物件很是相似。
  安静处,秦婵轻声溢出笑,纤长指腹跃过红丝带握住张琬的手,察觉冷汗,轻叹的唤:既然你这么紧张想看就看吧。
  张琬羞得看也不是不看更不是,犹豫再三,只得偏过头,视线迎上眼前美目含笑的温柔模样,磕磕巴巴的应:阿贞姐姐不、不也在看我嘛!
  秦婵应的坦荡,欣然道:谁让你看我的时候,总是反应特别有趣,从小眼睛就亮晶晶扑闪,乖巧讨喜,让人喜欢又想狠狠欺负,真是很有意思。
  这话说的张琬真想捂住她的嘴,圆眸盯着那抹着胭脂的薄唇,到底还是没有真下手。
  那时我一点都看不出阿贞姐姐喜欢我,明明要么不理我,要么总是吓唬威胁我。张琬细声嗫嚅。
  你最初被困在石道,呼唤声实在可怜,我才开机关救你,莫非忘记了?秦婵轻挑蛾眉淡淡问。
  张琬羞耻的出声:难道我那时刚被困在里面,阿贞姐姐就知道啦?
  秦婵欣然颔首,自顾自又解释道:我本来以为是太阳祭司的人,真是险些就要了你的小命。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阿贞姐姐不杀之恩?
  不客气。
  张琬语塞,视线望向即将到达高台宫殿,心思恢复紧张。
  秦婵亦握紧张琬的手,轻笑的宽慰出声:你昨夜不会就已经这般紧张吧?
  没有,我也不知怎么今日特别忐忑不安。张琬同坏女人下辇车,共同踏上台阶,小声解释。
  我看你的面色不太好,待会莫饮酒。秦婵收了笑意,说的认真,亦不太放心。
  张琬没有反驳,心知自己酒量差的离谱,乖巧的颔首应:嗯,我知道。
  王朝宫殿大多修建的特别高,数百台阶更是走的张琬费力,真是好不容易才踏入内殿。
  光明灿烂的殿内很是暖和,张琬同坏女人一步步踏近高座之上的母亲,心里才有几分真切。
  这一世母亲没有病亡,自己也没有被赐死,还跟坏女人完成婚事,简直就像一场不可多得美梦啊。
  不对,应该说张琬做梦都梦不到自己会成为皇帝。
  不多时,两人站于高台,巫长史命人诵乐念词,重重叠叠的声音窜入耳间时,张琬只以为是习惯的头晕目眩,因而只是隐忍。
  可当张琬看到坏女人那清冷姣美面容显露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时,才从她眸间看到自己的异常。
  两道鲜血从张琬的眼角滑落,紧接着便是嘴鼻,鲜血浸染鲜艳颜色的嫁衣,融入其中,毫无违和。
  可令人奇怪的是,张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却因为喉间翻涌的鲜血而无法言语。
  这种感觉让张琬想起自己最初重生时,反复发作的梦靥,难道一切真只是死前美梦么?
  那阿贞姐姐和小长乐可怎么办!
  张琬想到这里,当即要挣扎,心口的钝痛猛地袭来,随即失去一切意识。
  第128章
  正月里的雪洋洋洒洒,如夏雨一般迅猛急促,街道墙角堆积厚厚积雪,偌大的国都满目哀白,毫无生机,三两百姓们私下热议新帝之死。
  据说新帝死的狰狞恐怖,七窍流血,一定是遭受神灵惩罚。
  新帝当年本就是不祥尸胎出身,又多次招来祸患,说不定王朝之乱就是因她而起!
  那新帝还妄想跟太虚大祭司结亲,真是不知敬畏天神威力。
  话语声纷纷扰扰,寒风呼啸而过,凌厉刺骨,一道清瘦身影匆忙间僵停在市集人群,斗笠之下是张佩戴青灰面具的寻常面容,此时神情满是凝重。
  不多时,先前聚集非议的几人,忽地发出惊呼惨叫,周遭人闻声聚集观望,才发现她们满嘴鲜血,支支吾吾不能言语,像是被什么硬物击打,竟连牙齿都脱落不少!
  正月未过,怪力乱神,顿时人心恐慌,四散离开,不敢聚集闲论。
  而先前那道清瘦人影亦消失风雪之中,不知去向。
  茫茫大雪飞入巍峨森严宫廷,原先各处的艳红年灯,此时早已更换成丧灯,可一处却仍旧保持着喜庆,连同祭徒祭卫亦是一身庆祝婚宴时的装扮,离奇中透着诡异,很是违和。
  此时隔着数宫道之外,不少祭卫持兵刃与宫卫对峙,巫长史蹙眉,忧虑道:大祭司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惊扰,还请速速退离。
  这恐怕需要太虚大祭司先交出陛下遗体,否则卑职无法向太上皇*复命。宫卫将领严肃应声。
  眼看双方很显然无法调解,巫长史只得命祭卫继续警惕防备,自顾踏入宫殿内里请询。
  殿外寒风萧瑟,冰雪未融,宫檐下锋利冰锥展露无声的危险,而宫殿内里则显得过于温暖,仿佛艳阳春日,只是其中却透着无声的肃穆沉寂,足以吞噬一切鲜活,死寂沉沉。
  巫长史看向殿内的大婚陈设,心间升起从未有过的惴惴不安,皇帝大婚时突然驾崩,无疑对于太虚大祭司是一记重击,现在的平静恐怕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和平假象。
  一想起过往太虚大祭司对皇帝有别于任何人的溺爱珍视,其中甚至包括亲生骨血小皇女在内,巫长史毫不怀疑将会掀起一场空前绝后的血雨腥风,忽地目光落在其中颀长身影,顿时驻足,敬畏道:大祭司,太上皇恐怕没有多少耐心。
  按理这都已经是第二日,怎么都无力回天,可太虚大祭司却执意不让收敛陛下入葬,实在是令人不知心思。
  所以倒也难怪太上皇会想要派兵抢夺遗体,试问谁会允许自己独女死后,如此不安宁呢。
  出去。这忽地一声训斥似惊雷般响彻空幽殿内,其间凌厉泠然,让巫长史亦不敢多言造次。
  现在太虚大祭司这种情况,巫长史实在不敢掉以轻心,只得退离。
  待殿门的再次关闭,殿外白雪光亮遮掩干净,只余烛火摇曳,烘托内里分外沉寂。
  青铜熏炉静燃,淡雾缭绕,红纱垂落,殿内被映衬瑰丽艳红,仿佛春日朝霞,喜庆吉祥。
  榻上的秦婵仍旧一身朱红宽袖婚衣,乌黑繁密墨发由玉簪挽起脑后,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玉颈,薄唇胭脂颜色未退,清冽美目神情柔和,掌心握住绣帕替怀中人擦拭面颊早就不存在的鲜血,指腹触及温凉面颊,低低唤:这么暖和的殿内,你还觉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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