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张亲王迎上太阴圣女幽深目光,沉沉道:当然。
  两人身形静立灵堂幽暗处,哪怕此时堂外光亮明媚,却更显不可分辩。
  时日变化,夏日久旱无雨,农务艰辛,朝堂事物十之八九与之相关。
  早朝皇帝召集百官问询农田事宜,视线看向农官,蹙眉出声:今夏无雨,恐怕会耽误秋日农收,可有勘察情况?
  回陛下,京畿之内有近四成出现不同程度旱情,其余地方亦不乐观。农官谨慎应答。
  如此情况,太宰怎么不早些奏请?皇帝的质问声清晰回响宫殿内里,更显威严肃穆。
  百官惶恐俯首,张亲王神情恍惚的出声:臣着手置办小女丧事,耽误国务,还请陛下处置。
  语落,众官不言,皇帝目光看向张亲王,有所缓和道:罢了,太宰先注重身体要紧吧。
  这场朝会结束时,百官陆续退离,偌大宫殿内分外幽静,皇帝居高临下的看了过去,缓和出声:朕现有四位皇女,其中十二皇女最为年幼,可过继太宰膝下血脉,如何?
  张亲王沉着眸隐忍怒意,回拒道:不必,臣已无心培育,谢陛下挂怀。
  语落,皇帝面色微变,目光如炬的看着太宰,出声:既然如此,那太宰就在府中多歇息,至于朝事,朕会命皇长女兼任处置妥当。
  是。张亲王弯身谢恩,随即退离宫殿,眸间只有无尽的恨意。
  除了皇帝,谁还会想要对付琬儿,分明是想要斩除后患!
  既然皇帝先行不义,那就不要怪自己翻脸无情!
  宝座之上的皇帝看着身影远去,眉眼的关切不复存在,太宰近年蠢蠢欲动,多方动作,现在没有血脉,只会一场空忙碌。
  这些年皇帝自觉待张亲王不薄,可当年传位一事,到底不容泄露风声,现在皇族势微,绝对不能出现失控。
  那个王女死了正好,若是不死,皇帝亦是要派人除掉性命,斩草除根!
  宫殿之外骄阳光亮灿烂,更显殿宇恢宏壮观,却无法照亮深处黑暗。
  热意不断攀升,蝉鸣喧嚣,风中透着灼烧的气味,令人难耐。
  不知从药坛泡多久的张琬,四肢无力,甚至不能支撑行进。
  那位阿雪姑娘每日都不怎么离开视线,几乎整日整夜的监视张琬。
  你完全可以杀死我,这样岂不省了麻烦?张琬看着对方给自己系上一身干净衣裳,心间颓靡,沮丧道。
  我只杀该死之人,而王女是我的恩人。单雪视线落在王女白皙到透明的面颊,指腹替她整理着衣物,动作轻柔,毫无其它情绪的应声。
  张琬听的只觉得她比坏女人还要性情冷漠黑暗,简直令人心生绝望。
  坏女人再如何性情古怪,至少会生气,会不悦,可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麻木。
  可她只会心平气和的杀人,面上不带半点情绪,仿佛就像扫落树叶一般随意淡然。
  忽地,张琬被对方在眼前蒙上黑布,视线模糊,随即被带离原处。
  许久,周遭逐渐出现人声以及车马行驶而过的嘈杂动静,太阳照落增添温暖。
  张琬能够感觉到人群的热闹,还有温暖阳光的存在。
  待枝丫的木门声音响起,张琬眼前恢复光明,自己出现在一家民房小屋,有些破旧。
  估计跟最初住的老屋在同一片老城区,所以才会如此破败。
  对方自顾收拾用具,搬出一张藤椅,让张琬躺在院中光亮处晒太阳。
  张琬眯着眼看着蓝天里的骄阳,视线转而又落在院内的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生长的枝繁叶茂,还有一颗颗的青果,细看,才发现原来是颗枣树。
  你就不怕我喊一声吗?张琬偏头回看坐在一旁晾晒药材的阿雪姑娘,虚弱出声。
  这附近现在是国都人人避讳的鬼怪禁区,所以别人听不见。单雪抬眸迎上王女澄澈目光,其间没有那时的猜忌生气,只有平静温和,解释道。
  闻声,张琬倒也没有怀疑,毕竟王朝百姓特别迷信鬼神之说。
  想来,任何尸体出现的地方,寻常人都不会去。
  所以这里确实是当初租住的老屋附近地区呢。
  张琬自己想着大致的位置,又晒了好一会,才发觉体力有所恢复,抬手想去端茶。
  没想,对方反应更快,主动端起递近道:喝吧。
  这阵子张琬一直都是如此被照顾,面上却仍旧不太自然,所以还是选择抬手接过杯盏,出声: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
  单雪收回垂落的手臂,沉眸看向被光亮照的肌肤雪白的王女,迟疑道:主人想要让王女体验失去贵族身份的待遇,或许就会接受条件。
  什么意思?张琬意外的抬眸看着对方,却又看不清她的眸底,只得移开目光询问。
  放心,王女并不会死,只不过可能要吃些苦头。单雪语气颇为认真的说着。
  张琬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应,明明是要折磨自己,她竟然能说出保护的语气。
  这可真是令人一言难尽啊。
  所以你指的苦头是什么?
  现在王女手脚无力,形同废人,主人打算让王女每日只能乞讨度日。
  说罢,单雪自顾自端着空的茶盏,进小厨房添水。
  徒留张琬听的一脸茫然,心想这是什么鬼惩罚?!
  炎炎烈日,街道旁灰扑扑的乞丐人群聚集,而过于整洁干净的张琬自成一派,更是形成显明对比。
  张琬见过往行人避讳自己的目光,有些好奇自己的脸被那位阿雪姑娘到底易容成什么丑模样。
  明明现在是青天白日,这些人竟然看自己像见了鬼一样躲避不及,想来必定是奇丑无比。
  可惜现下没有镜子,更不见水,张琬瞅着自己空荡荡的破碗,别的乞丐会动会喊,自己却一个声都发不出去。
  更别提透露求救的打算,张琬觉得那个幕后主使真是有病!
  现在每天张琬被送往不同街道地点乞讨,简直比在祭庙修习还要早起晚睡。
  你这个丑八怪占着这么凉快的地,赶紧让开!一乞丐撑着腰怒目而视,气焰嚣张道。
  啊?张琬艰难的发出单音,仰头才发现自己所处地有遮阴,而其它地盘早就已经直面烈日,晒得滚烫。
  正当张琬打算往里移些距离,没想这乞丐却已经不耐烦,抬手偏要推搡动作。
  然而,还没有等到肢体触碰,这乞丐忽地捂住手腕,惨叫出声:哎呦!
  话语声落,鲜红血液从乞丐手背止不住流淌,张琬看的满眼意外。
  你、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鬼东西?乞丐立即眼露避讳,惊恐的大声嚷嚷道。
  此时许多的乞丐闻声而动,张琬想要解释,却又因发不出声,只得闭嘴。
  很快这条街的乞丐都消失在滚滚的灰尘,张琬皱眉屏息,很是不解。
  刚才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
  张琬想不明白,只能偏头察看四周,那位阿雪姑娘不知躲在哪里,完全看不见人影。
  暮色时分,张琬已经热的有些嘴唇泛白,目光看着街道摊贩们忙碌身影,一时觉得自己太过脆弱。
  这些摊贩大多年岁不小,一站就是一天,吆喝声不停,日复一日都不曾停歇,真是非常的劳苦。
  忽地,一角粗布衣裳显露眼前,张琬收回目光。
  单雪视线落在王女不太好的面色,担忧的弯身,低声道:王女,还不肯低头么?
  语落,张琬没有犹豫的拒绝,还欲出声,眼前一黑,顿时没了所有画面,晕眩的让人心慌。
  再醒来时,张琬躺在老旧屋内,鼻间嗅到的都是药汤味道。
  对方正用帕巾给自己擦脸,张琬迎上她的目光,虚弱的出声:我想回家,你真的不能帮我吗?
  不能。单雪毫不迟疑道。
  那你杀了我吧。张琬实在不喜欢这样被人控制拿捏的感觉。
  语落,单雪安静的看着王女,没有应声动作。
  见此,张琬绝望的没有再出声。
  因着得暑热,张琬卧床在榻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等到张琬再出门乞讨时,正好下过一场暴雨,天气凉快不少。
  早间,泥土腥味和芳草味混杂,车马来往不停,许多人的目光投落张琬这方,或是避讳或是鄙夷,总之是一种嫌恶。
  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脸,竟然还能出来见人,真是吓死人!
  阴阳脸都是恶鬼附身,按理就该抓起来献祭才是!
  其中一些人毫不掩饰齿间恶毒言语,张琬下意识低垂头颅,心间好奇阿雪姑娘给自己脸上抹的东西,看来到底多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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