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此时天色将暗未暗,整个屋院里一半晚霞一半黑暗的清晰斜落在张琬眼前,那齐颖似乎同坏女人言说什么。
  可惜张琬听不清,只时见着坏女人忽地美目轻笑,如冷月清辉,很淡的笑容,却是张琬很久没有看过的柔美模样。
  越炘说要让一个女人不生气,只要讨得她开心欢笑,那就万事大吉。
  可是现在坏女人却对着旁人言笑,张琬忽然没了观望兴致,更觉如此偷窥行为有失礼仪。
  随即张琬蔫巴巴的离了窗,整个人颓靡的半躺在矮榻,才发觉屋内已经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而当张琬移开目光时,齐颖的面色却逐渐变得极为难堪,眉目间几乎破碎的看着太阴圣女出声:什么?
  她是本圣女的联姻之妻,百年之后的棺椁亦要葬在一处,齐王如今该把心思放在那些封地作乱的不臣之心者,早些扑杀才是正事。
  可是张琬背弃圣女,而我就算是诸侯王,将来亦可以不纳妃,难道真就要这般原谅她的不忠?
  语落,太阴圣女眉目笑意顷刻之间悉数敛净,更是凉薄,宛若一尊冷玉于暗处散发阵阵幽光,却极其残忍的出声:谁说本圣女会原谅她,这不过惩罚的开始,只是还论不得齐王来评头论足!
  齐颖看着满眼杀意的太阴圣女,一时没了先前的信心,更觉陌生至极。
  当初的太阴圣女是孤傲的天上冷月,是漠然的冰封幽潭,是锋利的荆棘丛林。
  天上冷月不会因人间万物的死亡伤心,冰封幽潭不会对落水之人给予怜悯,而荆棘丛林更不会对闯入者动容,只会漠然睥睨一切的消亡,太阴圣女就该是如此的存在。
  可现下,齐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激怒太阴圣女,又或者说是张琬才对。
  张琬的辜负,让美玉冷月变得扭曲,让冰封幽潭变得激荡,连荆棘丛林都受到折损,流淌着无法言说的哀伤。
  齐颖心间震撼难平,却知自己根基不稳,若是强求,恐怕往后连见面都难,只得应:抱歉,方才本王失态了。
  语毕,齐颖见太阴圣女冷漠依旧,不敢逗留,只得离身,心间恨不得亲手将那张琬斩杀!
  她怎么可以玷污不知情爱的太阴圣女,实在该死!
  月夜蝉鸣,银灯飞蛾,堂屋内里巫史备膳退离,张琬坐在一旁进食,脑袋里早就没有哄坏女人开心的心思。
  张琬小口尝着软糯肉丸,忽然觉得没有那么好吃,转而又尝鸡翅,好像也失了美味。
  如此每样浅尝辄止,张琬小半碗米饭都没见底,便放下碗筷,饮着茶水,等待坏女人用完膳,再一如往常,各自回房。
  只见坏女人进食慢条斯理,美目低垂,纤纤玉手握着汤匙尝着羹汤,姿态美观大气,堪称秀色可餐。
  这样一个人凭借美丽皮囊就能俘获无数人的仰慕,更何况坏女人的心思手段,齐颖沉迷其间,情有可原。
  上回齐颖被坏女人闭门不见,竟然都能回心转意,可见真是被迷的神魂颠倒。
  只是张琬困惑为什么前世坏女人嫁给皇长女张妤,如今却跟齐颖走的亲近。
  这么一恍神,张琬并没有注意自己的探究目光,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偷窥。
  秦婵抬眸迎上少女直勾勾视线,暗想她倒是生的一幅纯善无辜模样,心间更是不悦,低沉道:有事?
  先前齐颖的话说出心间最是憎恨处,方才情绪翻涌,以至于现下都有些迁怒少女。
  不过想到少女本就是背弃自己的罪魁祸首,秦婵突然很是理直气壮。
  张琬被这冰冷清幽声音激灵的耳朵一颤,心思回笼,视线落向坏女人如沉玉璧月般面容,欲言又止的摇头应:没、没事。
  质问么,自己有什么理由呢?
  两人虽是联姻关系,可张琬觉得自己更像下属,哪里能去查坏女人外面的奸情。
  关心么,张琬觉得自己更没有立场,多次毁婚不成,现在还被拿捏着性命呢。
  原本张琬以为自己背信弃义弄得坏女人心情沉闷不悦,可今日见她对齐颖莞尔一笑,才知自己想太多。
  坏女人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而闷闷不乐,她就是故意对自己冷脸罢了。
  如此一想,张琬突然期望齐颖能让坏女人心情愉悦,兴许自己能躲过一劫呢。
  秦婵目光却一瞬不曾移开,打量着少女过于娇俏面颊,就像舒展花团,最后停留在她那被茶水浸染的樱唇,像极甜腻饱满的浆果,半晌,冷静的移开视线,淡淡道:莫非身子不舒服才吃不下吗?
  张琬本以为坏女人不会再多说,颇为意外的眨眼看着她那清冷玉白面颊,蛾眉微蹙,好似不太高兴的样子,连忙解释的应:没有,可能今日不饿吧。
  自从上回坏女人气的离开亲王府,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有来有回的说上两句话呢!
  看来坏女人因为齐颖前来心情不错,连带对自己都稍微宽和不少。
  可此时的秦婵,其实只是在想少女太过病弱。
  虽然心里介怀少女的背弃,但是秦婵已经从竹册帛书中找到少女偿还自己的方式。
  说来,两人的联姻关系就足够要求少女做很多取悦自己的事。
  只是少女有些过于笨拙,秦婵觉得自己提前教教她,非常合情合理。
  第76章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月夜之间,浓云遮掩星光,朦胧屋院光景。
  一场雨水的到来,结束短暂凉爽的秋日,增添晚秋的萧瑟冷意。
  清晨雨水消停,雾气腾腾,国都楼舍藏于其中,若隐若现,街道地面雨水流淌,于洼地处积聚,被行人踩踏飞溅,泥泞不堪。
  许多人群聚集之时,国都官卫们封锁住一处鲜血弥漫的屋院,满地狼藉,尸首陈列,就连孩童亦丧命。
  大人,从现场等痕迹来看,行凶者可能是一位武力高强之人,而且没有帮凶。
  这是十二户之家,若是一人灭门,务必要更加仔细搜查。
  众官卫四散查探找寻,忽地,一官卫视线落在死者指尖拽住上等丝质绣纹的碎条,随即快步上前递近唤:大人请看。
  都卫官视线正审视着疑似被啃食的尸体血肉,闻声,偏头打量着这一小块绣工精细的衣布,玄色中透着金绣图纹,眉目间显露惊诧,蹙眉思索出声:这怕只能是王族之物,如果没猜错的话,可能是今年陛下赏赐给祭庙王女们用的马背箭衣,看来凶手身份非富即贵。
  语出,周身临近的官卫们惊讶失色,都卫官亦察觉自己失言,神情严肃道:此事严禁任何人泄露半句风声!
  遵令!官卫们连忙抬手弯身应道。
  都卫官视线再次落在掌心缺损的衣缕,暗想这一桩命案看来不简单呐。
  一阵寒凉的秋风,无形之中吹拂着都卫官指腹的玄色布料,晃动变化。
  画面轻转至祭庙屋院内室里晃动的玄色金绣精致裙摆,更换箭术衣袍的张琬,探手系着护腕,出声:看来今年马术箭试,陛下真是重视啊。
  马背上的箭术要求更高,就连箭衣亦不比寻常,张琬行走踏步发现衣袍并不会飘逸,反而笔挺顺滑,很显然是专为马上箭试衣着,不易翻折有损仪态,更显英姿飒爽。
  因而,祭庙很多王女都很喜欢,许多人都当常服,比如越炘,她就觉得非常洒脱侠气。
  不过张琬觉得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越炘为了让她在夏日晒得麦色的脸不至于黝黑明显,才选择深色箭衣。
  可张琬就不大喜欢太过沉闷暗色,因而除却修习马场箭术课目,平日里很少会穿。
  相比之下,还是那些漂漂亮亮的绚烂颜色,更招张琬喜欢。
  然而,随着及笄,母亲亦常着人置办沉稳衣物,张琬只能舍弃喜好,恭顺听从。
  巫史于一旁细细打量,称赞道:很是相称王女。
  张琬以为巫史是在说好话哄开心,倒也没当真,只笑笑用作回应。
  待出内室穿过廊道,屋外有些微凉,云层间恰好冒出一轮薄日,金灿光芒无声撒落其间,带来些许珍贵暖意。
  可惜张琬要赶着去马场修习课目,否则真应该悠闲裹着薄毯睡懒觉。
  今年耽误太多时间,许多课目进展缓慢,张琬甚至觉得明年可能有好些课目要复考呢。
  张琬一时愁上心头,没想却见坏女人长身玉立的悠闲站在庭院,整个人看起来和光同尘,像是要消融其间。
  许多云雀萦绕坏女人周身,很显然它们是在听训陪玩。
  大抵晚秋一过,它们又要蜗居屋内过冬,所以现在很是珍惜时机,撒泼玩闹,翻飞腾舞,真是壮观。
  忽地,坏女人偏头而来,一双似笼罩云雾的美目,沉静如海,不言不语。
  云雀们盘旋在坏女人颀长身侧,明明那么热闹,却让她看起来像是遗世独立般超然不群,更显孤寂冷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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