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虽说那时太阴圣女的面容,远没有如今这般美的让人惊心动魄,但是那时她周身已经透着清丽诡美气质,似雾中明月,水中莲玉,哪怕瞧着年岁浅,却已足以显露非同一般的光华气度。
  随着时日雕琢,太阴圣女如今果然出落的亭亭玉立,五官越发精致美丽。
  而齐颖当时患上一场急病,身体近乎到了不能下榻的地步,脸颊凹陷,瘦弱不堪。
  娘亲只会哭哭啼啼,因为那时她还没有生育小妹,而母亲亦是烦躁易怒。
  那段时日,齐颖觉得天昏地暗,自己注定已经要失去性命以及继承爵位的资格。
  而太阴圣女宛若黑雾中透进一缕光,如此不可思议般进入齐颖的昏暗世界。
  她精心调理医治齐颖的病症,如同皎洁月光般轻盈照拂,却基本不曾言语,面上更不曾展露笑颜,却好似美玉般散发莹莹光泽引人注目。
  见此,齐颖更加想要了解这位神秘的王朝太阴圣女。
  从期盼着她能同自己言语几句,到期盼她能同自己长久书信,贪念一经决堤,便如同洪水般再也无所约束,欲壑难填,大抵便是如此吧。
  现在齐颖已经到商讨联姻年岁,母亲亦早就多番斡旋挑选,隐有催促之意。
  齐颖却只想着眼前的太阴圣女,哪怕知晓王朝诸侯王跟圣女祭祀不得联姻,哪怕她与人早有婚约。
  可是齐颖仍旧无法压下诸多念想,试问,谁能愿意拱手让出自己仰慕的明月呢。
  更何况,这段时日太阴圣女尤其温和相待,让齐颖生出一种将要摘得明月的错觉。
  其实齐颖打听过那位不详的亲王之女张琬,长年卧榻,避居府邸,从不曾参加祭祀,仿佛就是随时都会夭折的样子。
  齐颖从来不曾把张琬放在眼里,直至河神庙夜里的事,心里才觉有所危机。
  太阴圣女从来都不会主动与人亲近,更不会在意旁人伤痛死活,她就像黑夜里的月亮一般存在,慷慨撒落清冷光辉照落世人,却也不会去格外照拂任何事物。
  可是太阴圣女会去牵住张琬的手,甚至危难之时,将张琬半拥在怀里,那般珍视亲昵,简直不像她。
  让齐颖想起很多年以前,那是一个血红霞光将要淹没于天际的黄昏时分。
  病榻之上的齐颖体会生命的脆弱,连带对花草虫鱼都满是感慨。
  忽地,一只颜色鲜艳夺目的蝴蝶,许是受了伤,低低垂落在桌前角落,它的羽翅招展,隐隐可见破损,让人心生怜惜。
  更让人好奇它经受何等危险,竟落得如此伤痕。
  太阴圣女正在调药施针,不曾注意,更没有多看半一眼。
  这么漂亮的蝴蝶,突然受了伤,想来一定很是痛苦吧。齐颖感慨的低低出声。
  痛苦?太阴圣女神情茫然,葱白指腹轻捏住蝴蝶,美目轻垂,宛若不沾世俗不知伤悲的神女。
  那一刻齐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腔震动疼痛的异常感觉,原来最鲜丽的颜色亦比不过这抹光洁月白,蝴蝶与她相比,竟然显得如此艳俗,简直不堪入目。
  而随着太阴圣女纤长指腹轻微动作,齐颖的念想亦如梦初醒,视线看向那被毫不犹豫抛至炉火的美丽蝴蝶,须臾之间,就烧成蜷缩的灰烬。
  如此它便可脱离痛苦,岂不美哉。太阴圣女神情平静的喃喃道。
  对此,齐颖并没有任何反驳言语,只是发觉太阴圣女对于事物有着超于常人的理解。
  而这份骇人的不同,齐颖亦甘之如饴,哪怕饮鸩止渴都想化作她指尖的蝴蝶获得些许缱绻温存。
  可是对于张琬,太阴圣女表现出与以往都不同的反应。
  又或者说是一种对于掌中之物的珍惜。
  齐颖知晓张琬跟太阴圣女有婚约,也知道去年以前她们从未见过面。
  联姻,不过是两家母族商定的一场契约罢了。
  张琬跟太阴圣女相差四岁,她如今甚至不曾及笄,至于年岁心智更是远不如自己,她们怎么看都不合适。
  奈何,齐颖再不愿意承认,亦无法忽略张琬的出现给太阴圣女带来些许微妙变化,比如她的感知比以往会更加的敏锐。
  齐王女在看着我分神么。太阴圣女指腹捧着水雾缭绕的茶盏,嗓音轻轻道。
  话语里没有不悦也没有疑惑,甚至察觉不到多少情绪,像流淌月光,柔软而冰冷。
  谈不上分神,只是美景在眼,所以让人心神恍惚。齐颖话语说的很是直白,希望能够让太阴圣女明白自己的倾慕心意。
  假若太阴圣女能够属意出力,那么母亲那边,想来亦是好对付。
  奈何,太阴圣女反应漠然,纤长指腹轻搭在杯盏,并无饮用动作,她的身姿宛若静谧玉像般落落大方,眉目间神情自若出声:这庭院里的花确实不错,齐王女若是看上,大可摘些,不必拘礼。
  闻声,齐颖神情微顿,一时有些分不清太阴圣女心思,目光轻移,看向庭院外的绽放花团,只得配合道:好。
  从庭院外行出的齐颖,感受着曝晒的日光,才发觉太阴圣女周身不合时宜的寒冷。
  齐颖弯身细心的挑选花枝,指腹折断时,暗想太阴圣女莫非还不曾会意么?
  或许应该更直白,所以齐颖特意挑选些素净雅致的花枝,将其仔细归拢于掌心,方才转身迈步。
  没想,却见庭院内一巫史正弯身在太阴圣女身旁,好似汇报事务,姿态恭敬。
  太阴圣女仍旧垂眸看着掌心茶盏,纱衣褶皱勾勒窈窕玲珑身段,那雪白的玉颈弧度线条优美,纯洁而诱惑至极。
  忽地,那冷冽美目间似春风拂枝般簌簌飘动,待齐颖欲细看时,却又沉寂虚无,难以觉察。
  随即太阴圣女清润嗓音透着阵阵涟漪般轻柔道:让人撤下些许防卫,别碍着事。
  遵令。巫史应声动作,随即卑微弓着身段,无声退离庭内。
  齐颖从外入内听的并不大清,掌心归置花枝,猜想太阴圣女可能事务繁忙。
  今日我是不是打扰了?
  不会,现下正合适。
  语毕,太阴圣女掩面饮着茶水,端庄优雅,玉白面颊上情绪淡然,乍一看,同先前并未不同。
  可齐颖微妙的感觉些许变化,视线落在那精致眉眼鼻唇,本是探究之心,却被勾了心神。
  让齐颖想起前日午后时,太阴圣女亲昵的检查自己脉象,那时她离自己很近,冷香扑鼻,令人心间紧张的颤动,仿佛被她轻易间就能拉扯出鲜血般的锋利感觉。
  虽然危险,齐颖却心甘情愿,连带掌心花枝都不由得握紧着力道,以免失了贵族仪态。
  太阴圣女不紧不慢的出声:齐王女挑选的花,真是素净。
  齐颖回神,目光看向稍稍探身的太阴圣女,呼吸险些停滞,颔首克制道:它们跟太阴圣女很是相衬。
  事实上齐颖就是有意挑选些迎合太阴圣女的喜好。
  语落,齐颖没想到太阴圣女摇头,秀美眉眼里浮现阵阵波光,饶有趣味道:太过素淡未免有些无趣,反而不如那些艳丽娇美花团,更适宜观赏摆弄。
  是么,我以为圣女会更偏好素丽清雅。
  再美的花只能作消遣,更何况花被摘下来一瞬就已经是了无生趣的死物。
  太阴圣女话语说的轻描淡写,却让齐颖感觉她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于花。
  这几年的往来,让齐颖多少了解太阴圣女异于常人的地方。
  太阴圣女不喜舞文弄墨,亦不好脂粉装扮,更别提情se之事,她好似无欲无求般修习祭祀术法。
  但是齐颖认为太阴圣女并不痴迷修习,又或者说太阴圣女其实没有真正的喜好。
  她的一切都是遵照太阴祭司的吩咐,其中甚至包括跟自己的接触往来。
  至于齐颖为何如此清楚,因为太阴圣女就是如此直言不讳的告知自己。
  所以她方才美目流转微光说的艳丽娇花,应当不是指花,可那又会是指什么东西呢?
  齐颖敏锐的思索间,忽地觉察到太阴圣女的目光,似是无关紧要的扫落庭外,那枝叶动静之中,莫非有什么引得她注意。
  于是齐颖亦偏头去看,却没能发觉异常,只是感觉那处枝叶间鸟鸣声有些过于嘈杂。
  这让齐颖想起年初元日祭祀夜间,太阴圣女执玉笛的绰约风姿,何等光风霁月,引人注目。
  齐颖主动的出声:那些仙雀会在此处园内休憩么?
  太阴圣女悠悠收回目光,颇为玩味的道:这是新豢养之物。
  既是新养的物件,这般不受约束就不怕飞走?
  放心,她飞不走的。
  齐颖见太阴圣女秀美眉目间势在必得,便没再多言,转而道:这天底下就属鸟类最难驯服,它们的羽翼丰满就会飞离控制,想来太阴圣女一定花费许多时间来驯化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