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烛火摇曳,朦胧照落池旁修长窈窕身影,那莲白裙摆微微浸染些许水渍斑点,才证明先前的挣扎动作有多么激烈。
  秦婵垂眸看向一点点恢复平静的池面,神态淡然,心想溺亡亦算是一种较为美观的处置方式。
  只要尸体不曾浸泡太长时间而发胀,想来少女的肌肤除却惨白些许,基本看不出伤痕破损,往后亦好保存。
  而此时浴池之下的张琬,心腔痛苦不已,视线晕眩错觉,那些漂浮的鲜红花团变成狰狞鬼魅暗影,自己仿佛堕入无边炼狱。
  张琬眼看自己鼻息间弥漫的微弱水泡,一点点消失不见,视野亦逐渐昏暗朦胧,肢体无力低垂,暗想坏女人真不愧是自己的死对头!
  自己竟然两世都因同一人而丧命,如果再有机会,绝对不会再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
  黑暗之中,无限的下坠,忽然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住时,水声哗啦响起。
  鲜红花瓣贪婪的吸附在少女衣物发间肌肤,让她看起来那么的无辜怜人,娇弱易碎。
  秦婵垂眸凝望少女近乎瘫痪般的柔弱模样,神情不明,掌心动作更是冷硬,享受着掌控生死的趣味。
  若是让少女死的这般痛快,自己岂不是很快就没了乐趣。
  张琬意识恍惚的回神,视线看向拉着自己的手,纤长骨细,白皙柔滑,就像牛乳一般细腻,目光顺着张望弯身在池旁的坏女人,顿时呼吸停滞,害怕的呆滞,一时不敢出声。
  安静处,张琬白净脸颊水珠顺着下颌嘀嗒滑落水面,叮咚声都分外明显。
  坏女人,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太脏了。秦婵看穿少女眉眼里的探究,语气透着嫌弃,淡淡道。
  少女跟旁人那般亲昵,从内到外,必定沾染许多不干净的东西,思量至此,秦婵顿时连碰都不想碰,低垂更甚。
  张琬一愣,不太明白,转念想起自己风吹日晒的等待整日,想来难免有些灰头土脸。
  随即坏女人手间松动,张琬以为坏女人要松手,连忙紧握住她的手,迅速反应过来,出声:别、别,你答应我要解毒救助母亲,现下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你这是又在威胁我么?坏女人轻挑蛾眉,神色如常,没有怜悯也没有杀戮,仿佛不是方才那位害自己险些淹死的罪魁祸首。
  对,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大不了一块淹死在水池!张琬此时已经是破罐破摔,哪怕说话带着明显的颤,亦努力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尽可能表现强硬态度。
  坏女人却不合时宜的溢出几不可闻的轻笑,似穿过幽谷冷风,又像寒夜白雪,那双美目里轻蔑与期盼如雨雾交杂,神秘而晦涩。
  这不带有任何温暖的笑比怒还要诡异危险。
  更让张琬完全感觉不到坏女人有半点受威胁的模样,心间微微挫败,眼眸飘忽不定,稚亮嗓音出声:你、你笑什么?
  秦婵美目轻转,那秀美而狭长的眼睫幅度微妙变化,好似夜狐一般直直迎上少女天真目光,并未回应,而是话锋一转道: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如何?
  单是杀死少女,并不至于弥补秦婵的不痛快。
  或许应该让少女尝尝不痛快的滋味,那一定是很赏心悦目的画面。
  张琬半信半疑的打量坏女人,她那深邃眉眼里仍旧笼罩挥散不去的浓雾,并没有几分真诚,可自己此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配合的颔首道:什么机会?
  你去杀了越青。
  杀、杀人!
  这真是把张琬吓得不轻,连带自己早已恢复说话能力都没注意,圆眸睁大的看着诡美冷艳的坏女人,试图找出一丝玩笑意味。
  可是坏女人玉白面颊上只有认真和不容拒绝的威严,哪怕此时她是弯身姿态,宽袖亦浸湿不少,却并不妨碍她如清月般高高在上的孤傲姿态。
  张琬满是不解的出声:为什么?
  按照越炘的说法,越青跟坏女人多少有些表系血缘关系呢。
  她两有什么深仇大怨,竟然让坏女人想杀越青?
  怎么,你不愿意?坏女人并不理会问话,仍旧我行我素般的强硬姿态。
  嗯,我干不了杀人,难道不能换个别的吗?
  不能。
  话语否决的坚定而迅速,完全没有半点回旋余地,想来坏女人并不是在跟自己商量。
  张琬眼看坏女人这般蛮横无理的狠戾模样,只得移开对视目光,转而出声: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牵扯越青。
  你真不知道?坏女人眼神凉薄的反问,指腹力道重的厉害。
  这目光似皎洁明月轻盈,又似狭长薄刃般锐利,让人不敢直视,心生害怕。
  张琬手腕疼得皱眉,想起藏书阁时,曾经瞥见过坏女人如此神态,模糊的一眼,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你一句话都不说,我怎么知道啊。张琬视线落在坏女人冷清绝美容貌,实在看不大出情绪心思,弱弱反驳,我要是有你这么聪明,哪里会被骗的这么惨。
  刚才那一瞬间,让张琬相信坏女人真是要杀死自己。
  而现在,恐怕坏女人亦没有打消那古怪又恐怖的心思,所以张琬不敢大意。
  语落,坏女人似是嘲讽般笑出声,墨眸凝结晶莹寒霜,幽幽道:你倒是装的无辜,不过我的耐心有限,以越青换你母亲一命,究竟答不答应么?
  张琬根本弄不明白坏女人的意图,整个人仍旧狼狈的泡在冰冷池水,心力交猝的摇头应:我没有装,真想杀我的话,随你吧,但是不可以牵扯无关紧要的人。
  虽然张琬为救助母亲可以做任何事,哪怕牺牲自己,但并不包括残害无辜之人。
  因为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张琬做不出那般狠毒的事。
  语毕,张琬甚至松动原本攀附坏女人手背的力道,决定任由处置生死。
  坏女人性情实在古怪狠戾,言而无信,张琬哪知道自己听坏女人的话,她又会如何作废。
  周遭顿时恢复先前的寂静,张琬冷的唇间泛白,身段瑟瑟发抖,并不太敢去看坏女人的面色。
  没想,坏女人的手臂忽然使力,张琬被强行带出水池,狼狈坐在岸旁,周身水珠簌簌撒落,不少溅到坏女人的裙摆,落下斑驳隐晦暗影。
  坏女人很显然对此并不在意,张琬只听到她低声喃喃道:无关紧要么。
  语落,温润指腹强势的捏住张琬下颌,迫使目光对视,坏女人很是在意问:所以越青真是你无关紧要的人么?
  张琬微疼的倒吸了口气,不太能自由动作,出声:应该是吧,她只是我在祭庙认识的一个王女,说起来,她还是你娘亲那边的远房亲戚呢。
  天知道坏女人会哪根筋突然不对,张琬真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那日藏书阁你跟她在做什么?
  我跟越青去藏书阁找幕后主使的线索。
  现在张琬确定那天坏女人是真的出现藏书阁,自己并没有看花眼。
  秦婵压低眉眼打量着少女可怜模样,视线间满是审视意味,低低出声:那你躲着我做什么?
  张琬很没面子的低声道:还不是因为我、我怕你嘛。
  明明打定主意再也不想见到坏女人,可其实真要细究,张琬自己都说不清讨厌和恐惧哪个更胜一筹。
  而现下张琬处于保命的本能反应,果断选择后者。
  至于原因,可能前者会引发更大的危险!
  你若知道怕,怎么还敢一而再的忤逆?秦婵面色并没有缓和,指腹动作微妙变化,颇有几分捏的意味。
  疼、轻点。张琬担心自己的下颌骨会被折断,低声道。
  秦婵冷冷轻哼,尽显傲然轻慢,力道却轻了许多,话语锋利的询问:所以我若要杀越青,你也当真不伤心?
  张琬微怔,心想坏女人她跟越青有这么大的仇嘛?
  许是少女停顿不答,秦婵骤然间气息变化,阴沉沉出声:怎么,你会为她伤心吗?
  伤心,是少女提及过的词。
  秦婵亦曾见过少女为软枕伤心落泪模样,自然是不容她会为旁的人如此在意。
  张琬摇头,如实应:其实倒也谈不上伤心那么严重,不过越青跟你是亲戚,所以我跟越青关系,说起来还没有你们两亲近呢。
  虽然越青帮忙调查,但是她的心思确实很深,张琬觉得对方大抵是看自己如今还是亲王女,所以才愿意帮忙。
  真要有一日自己失去皇室贵女的身份,张琬总觉得越青保不准就没了热切心思。
  所以张琬不会因为自己的事而害越青性命,但是也不会到伤心欲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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