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话语间,原本艳丽的花团在坏女人好看的指腹间,化成一抹颓靡浓稠血色,瑰丽而诡美。
张琬看的心间一紧,先前的惊艳,霎时烟消云散,很是惜命的吞咽了下干涩喉间,回神的结巴应:我方才好像也没有找到那位巫史,她去哪了?
本来以为坏女人收下自己送的花,应当是有几分喜爱,可现下*看来,这几枝花能不能活到明日,恐怕都难说!
因为现在的坏女人看起来毫无爱惜之意,张琬无声的替花枝们默哀,同时亦在心里给自己添上三柱香。
以坏女人反复无常的心性,自己的坟头草这会可能已经在生根发芽了呢!
第39章
屋内一时安静无声,外边的明媚光亮从门外悄无声息的攀进地面,仿佛光与暗的较劲,斑驳陆离,分外晃眼。
张琬身子处在幽深室内,目光发呆的看着那些金色光斑,亦像是被光亮灼了眼般有些晕眩。
此时的坏女人仍旧没有立即应话,张琬探手揉眸,并未看清具体神情,只觉她周身泛着生命停止流动将要消亡的静寂,莫名危险。
而秦婵正顾自垂眸看着那朵先前贴在少女耳旁似是呢喃细语般勾人蛊惑的明艳花团,转瞬已然糜烂如血,眉眼漠然视之。
待取出绣帕擦拭指尖沾染的艳丽花汁,秦婵转而打量瓶中其它花枝,方才觉得顺眼些许,淡然道:那位巫史现在恐怕生死都未可知。
母亲向来是懂得如何挥舞头顶的寒刀来震慑制服不诚之人。
恐惧,远比直接用刀剑杀死一个人,更加的令人绝望煎熬。
不过对于掌控的主宰者而言,则是截然不同的有趣体验。
张琬错愕的看着轻描淡写般的坏女人,心间顿时升起惊悚畏忌。
明明太阴祭司已经幽禁坏女人,罢免圣女职责,又撤下她身旁的巫史祭徒,现下竟然还不肯罢休!
张琬想不明白一个母亲怎么能对她的女儿如此步步紧逼。
坏女人就算再冷漠善变,她当初是因为替太阴祭司才会举行河神祭祀。
结果太阴祭司却完全不知体谅坏女人的难处,反而像是对待一件物品般毫无怜惜,简直残忍。
张琬一时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多问,唯恐听到更令人心惊之事,只得听从坏女人先前的建议。
现下既然太阴祭司还要继续针对坏女人,那她周围的人势必亦会严查,自己还是不要给坏女人招惹更多的麻烦。
可是当张琬躺在坏女人堂屋侧室榻上闭眸小憩,却怎么都睡不安稳,脑间模糊的浮现巫史血淋淋面目,不免心惊!
这下非但没有恢复精神,反倒张琬更显颓靡困倦。
绚丽霞光于傍晚时分彻底湮灭天际,夜幕笼罩,灯盏初上,给屋院内带来些许幽光。
张琬连带晚膳都没什么胃口,浅浅吃了些羹汤,便在坏女人安置的内堂,沐药浴更衣。
现如今屋院内看似沉静安宁,却总给人一种仿佛随时会响起惊天巨雷,让人时刻绷紧着心弦,不得安生。
张琬想回原本屋内去睡安稳觉,很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现下张琬甚至都不敢一个人睡觉,唯恐会像巫史那般突然消失!
夜色深时,张琬练完字,探目张望屋院廊道内手持兵刃的祭卫们,她们周身充斥威严肃杀,就像看守奴隶囚犯。
反观被看守的坏女人,她正处事不惊的翻看竹简,完全不见半点害怕神色!
小王女不练字了么?坏女人移开落在竹简的目光,声音清浅的问。
嗯,你什么时候休息啊?张琬现在知道祭卫们是太阴祭司耳目爪牙,连带说话都小声了些,唯恐不小心给坏女人招惹罪责。
坏女人似乎亦察觉到张琬的奇怪,墨眸浮现不解的唤:小王女若是觉得困顿,大可去休息,何必如此说话?
张琬稍稍探身警惕的应:因为外面的祭卫们,肯定会偷听谈话告状的吧。
往日里巫史亦会记录自己的日常递交给坏女人,这事张琬还是颇有心得体会!
语落,坏女人沉静眉目忽地浮现些许淡笑,好似春风拂过枝头般惬意。
虽然转瞬即逝,不过张琬看的真切,心神荡漾之余,疑惑的问:你刚才是笑什么呀?
坏女人掌心合上竹简,微微倾身,眉目间溢出趣味,配合的附耳道:小王女言之有理。
张琬只觉耳朵霎时之间酥麻的很,却也没多想,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小声唤:可是我好怕,今夜能跟你一块睡么?
现在整个屋院除了坏女人,张琬别的都不认识,连忙补充道:嬷嬷说我夜里睡觉很乖,绝对不会乱踢乱动,说梦话之类的。
闻声,秦婵垂眸看向少女忐忑不安的明眸,其间一如既往的澄澈清透,并无杂念,犹如熠熠生辉的珠石般赏心悦目,心间愉悦的颔首应:好。
夜幕深深,闺房内里,张琬抱着一处软枕走到榻旁,目光看向素白内裳等候的坏女人,还有些不大敢相信,询问:我可以睡里侧么?
坏女人素白掌心捧着一册竹简,闻声,稍稍移动蜷缩修长玉腿,一副极好说话的温柔模样。
张琬看的心里惊诧,迟缓的弯身上榻,探手将软枕放置坏女人的玉枕旁,才有了些许真实感。
半晌,张琬整个人手脚并拢规矩躺在里侧,收敛心神,偏头看向半坐身旁的清丽文静容颜。
烛火摇曳,照得坏女人面容渡上淡淡光辉,琼鼻挺立,薄唇轻抿,一双美目低垂望着竹简,尤为光洁柔美。
这真是极其符合张琬初见坏女人时,心间臆想的神采气度。
小王女不是困了么?坏女人忽地出声,眉目轻转,直直撞上窥视目光,并无半分介怀与不悦。
张琬躲无可躲的有些窘态,明眸心虚的频繁眨动,小声问:我打扰你看书了吗?
坏女人仍旧垂眸注视,清冽目光中透着幽静,其中无风无雨,语气平缓的应:没有,我只是在看小王女前些日念过那些卜辞古籍而已。
你好像很喜欢看三百年前那位太虚大祭司的生平呢。
喜欢,倒也谈不上,只是觉得有些趣味罢了。
古王朝的太虚大祭司一职,延续数百年,结果却在三百年前戛然而止,其中可谓是疑云密布。
说话间,秦婵目光落在静躺身旁的少女,她的眼眸在烛火照耀下似星尘明亮,眼睫弧度变化微妙,既勾勒出灵动纯净,却又在尾捎压低,呈现些许楚楚动人姿态,让人心怜。
秦婵心随意动的抬手,轻触少女眼角描绘,感受着她在呼吸之间带来的微弱颤动,这是与白日花团完全不同的鲜活触感,心间仿佛亦被突然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一般,微疼的缓神出声:小王女莫非是害怕会受到牵连,所以才会睡不着么?
如果自己沦为母亲的弃子,那作为跟自己有婚约的少女,她害怕的想要逃离危险,实乃常事。
趋利避害,万物的本能罢了。
秦婵面上仍旧表现的温和平静,心里却并不打算让少女真就置身事外。
这么鲜活有趣的少女若是就此停在如此年岁,大抵亦不是坏事。
她的面容将不再经历衰老变化,仿佛不会凋谢的花蕊,永远保持在最惹人喜爱怜惜的年岁。
如此想着,秦婵心跳竟然禁不住的颤栗,这是一种从未知晓的奇妙体验。
而张琬还不知坏女人的危险心思,更不懂她突然的动作,任凭温润指腹轻揉眼旁,力道舒适,并不让人反感,所以没有躲闪,神色如常的应:其实该是我担心自己的不祥霉运会让你遭殃呢。
小王女为何如此言语?坏女人指腹并未移开,仍旧逗留在张琬眼角,话语问的轻柔。
张琬想起白日听到那些话语,眼眸微暗,不敢去注视俯瞰自己的坏女人,索性闭上眼眸,心情低沉的放缓呼吸,闷声应:自出世就常听人如此说,不祥之人会带来许多灾害死亡,娘亲就是因我而离世,兴许我也会害的你陷入危险呢。
语毕,张琬察觉自己眉眼湿润,因而更是不敢睁开眼去看坏女人,以免惹的注意。
诚然,张琬讨厌坏女人无疑。
前世因为坏女人的毁婚,母亲大病一场,早早撒手人寰,自己亦因她被皇长女张妤给谋害致死。
可重生至今,坏女人虽有过欺瞒戏弄,但是却不曾真的谋害自己。
相反,坏女人救过自己一次又一次,张琬心间才如此复杂,甚至有些愧疚。
也许因为自己重活一生提前透露将来,所以坏女人的命运亦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
正当张琬心神越发复杂时,眼眸不受控制的弥漫水润,耳旁传来坏女人淡然声音唤: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