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孔侑手攥紧，视线若无其事地略过她微红的眼尾和藏在背后的手，他笑道:“是啊，刚好和朋友约在这里，你呢?”
成时欢歪头露齿笑道:“和元彬前辈一起，太无聊了就出来看看月亮。”说着这话时，她还皱了皱鼻子，同时自以为无比自然地向后一退，脚立刻踩住还泛着葡萄香气的烟头。
“原来是这样，”孔侑顺着她的话抬头望了眼残缺的月亮，“不过今天月亮确实还行。”
“是吧，看着好宁静的。”
两个人并排站着，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成时欢低垂着脑袋看向右脚，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她想学长一定是知道了吧，女演员神情淡淡的，原来的笑意在唇角挂不到3秒便落下帷幕，她只等着询问，可半响却没等来一句。
男演员就静静站在她身旁，不仅没问连呼吸都是浅浅，整个人如风一般温柔，成时欢眨眨眼睛，眼眶不知怎么忽然有点涩。
唉……
怎么这样倔犟。
孔侑望着她乌黑的发顶，心脏一紧一缩缓慢涌上来的酸涩流动到四肢百骸，他发现自己错了，光想着那狗屁爱情却从来没想过，她一次次主动丢弃渴望好久的糖是什么样的心情，光想着小鹿变成成熟的果实，殊不知每次的成熟背后都是伤痛。
男演员在心底叹息着，余光透过她线条流畅的侧脸，细细的绒毛和长长的睫毛下，看见了那双安静的眸子，片刻，他忽然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成时欢仰着头，长长卷卷睫毛微微垂下覆盖着眸子的神色，她望着远处，这个角度让男人只能看见她唇角微翘，听见她从喉咙发出的声音含着笑:“不用啦前辈，我想再看会儿月亮。”
“成时欢。”孔侑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静静望着她，“把手张开。”男人的表情严肃，没有笑意的眼睛看着有些犀利，成时欢身体一僵，以为他终于要责备自己了，她抿了抿唇用余光瞄着他。
“把手张开。”孔侑凝视着她重复道，漆黑的眸子呈现小鹿眼神闪烁有些慌张、有些害怕，可确实是从忧郁中苏醒，眼睛又恢复灵动美丽的模样，男人心一痛，在心底猜想着，在很多次无人的时候，她是不是都这样带着悲伤懵懵懂懂走过，“成时欢，把手张开。”
男演员声音低下来似诉说似缠绵，温柔得不可思议。
成时欢慢慢抬头望了眼，放在兜里的手缓缓拿出在他面前摊开，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掌心红润有光泽，就显得上面的打火机越发刺眼。
孔侑望着她，透过忐忑不安的眸子看到了那个始终坐在玻璃瓶里的女孩，不知道待了多久，不知道还要待多久，那封闭的盖子才会打开。
她的外表在成长，内心却仍然是最初的模样，所以这个小孩儿知世故而不世故，可现在来到娱乐圈，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小孩儿受困于交际，被规则影响，于是被迫成长。
“抱歉。”她喃喃地低语道。
孔侑忽然想起郑宇盛那哥笑着说过的，小鹿最初不想入圈就是怕承受他人的爱又失去，所以此刻——她是在害怕被自己讨厌，这无关什么性别、爱情，只是单纯的希望认识的人是爱着自己。
“成时欢——”他没有拿走她的打火机，而是从兜里拿出一颗透明的水晶糖放进手心，成时欢，你倔犟也好莽撞也罢，无论怎样，爱的都是你这个人，所以不要再去寻找糖了，因为你本身就是糖。
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这个也是有香气的。”
“谢谢前辈，”成时欢惊愕地望着手心的糖，“但是我不能吃糖，口腔会痛。”她说着慢慢眨了眨眼睛，心中害怕的情绪缓缓褪去。
“是一颗都不能吃吗？”孔侑低头，从她手心捡起糖，他轻轻剥开糖纸，晶莹剔透的糖便呈现在女演员眼前，男人停下动作认真地望着她，他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但克制不是全盘否定而是在恰当的位置停下。
成时欢一顿，半晌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不过吃多了，就会——”
“那就是可以吃了，啊——”孔侑打断她，眉头微挑示意她张嘴，他的眼睛含着笑，认真而又专注，在霓虹灯光下温柔的、充满鼓励的，成时欢红润漂亮的唇，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张开。
透明的、像水晶一样五光十色的水晶糖便沿着小小的抛物线轻轻落进口腔，等洁白的贝齿关闭，甜味从舌苔蔓延到口腔四周，最后沿着喉咙下滑将她烦躁的心情抚平，很久没尝过了，成时欢一顿，这一刻她好像获得了解除烦恼的魔法，女演员不由看了一眼男人。
孔侑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低声道：“最近是不是跑太多行程了，现在结束了吗？”
成时欢眨眨眼睛，闷闷道：“嗯。”
“肯恰那也，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我刚才——”成时欢顿了顿，继续道，“把粉丝凶走了。”
“我以前也做过。”孔侑说着，等她惊讶看过来时，低低笑道，“拍《咖啡》的时候当时有粉丝围观拍照，被我吼了。”这事后来还成为他是“双面人”的“罪证”之一，那会儿年轻，他烦躁、愤世嫉俗，又无法调理，后来入伍退伍，随着时间脾气慢慢变得平和许多。
所以，成时欢的想法他都懂，男人眼神柔和下来，“肯恰那啊，不过可能你也要得一个“双面人”的称呼了。”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玩味打趣的话语把成时欢逗笑。
至此，冰雪消融凝滞的气氛打破，小鹿心头的压力有所缓解，男人静静听着她说：
“都在想这次票房肯定能过千万。”
“都在说我是票房灵药。”
“都在等着我失利。”
“可我从来不能决定，也并不是所谓的灵药。”
她站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直到她兜里的电话响起。
“没有，还在外面。”
“月亮很好看啊。”
“嗯。”
“我困了。”
“好。”
他看着她眼睛带笑，听她说话的声音那样轻那样甜，再看着她轻松离去的背影，最后心底浮现一句抱歉。
哥，对不起。
我想叫醒这头小鹿了。
＊
半个月后。
本想一觉睡到下午的成时欢，在朝阳刚刚升起的刹那忽然就接到了韩文溪的电话。
第99章
身后的男人还在沉睡, 成时欢思考片刻掀起被子下床，她来到落地窗前遥望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电话那头韩文溪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回来了。】
一时间竟然有点没反应过来。
好像自赵寅城那次后，两个人都忙起来就很默契的没有交流, 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奇特, 不像一般的朋友需要刻意联系保持关系, 常常都是想起来就偶尔想起联络一下, 哪怕对面的人不会第一时间回馈也觉得没关系，但感情永远如初。
由此, 她算是成时欢从小到大，唯一一个最长久的感情。
【亲故呀, 赶紧出来。】
韩文溪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活泼, 成时欢听着不自觉笑起来，她想了想, 贴了一张便利贴在冰箱上才出门。
一大早, 朝阳刚从地平线冒头，风摇曳着带来舒爽的味道, 成时欢望着墨蓝和橘黄交杂的天空，忽然感觉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 在开车前往的路上就没把车窗摇下过。
首尔的清晨路已经开始堵了, 成时欢把车停在划分好的线内，两个人约在汉江公园, 用韩文溪的话说想感受水天一色的浪漫。
成时欢到的时候, 远处流水潺潺, 近处江面与芦苇对照, 韩文溪歪坐在长椅上正喜滋滋地一手吃着年糕一手品尝着酒，她穿着一件衬衫, 很有几分利落干脆，和记忆里那个嘻嘻哈哈的样子有些许的变化。
“哟！”她抬手俏皮地看着面前的女演员，抬头望过来的刹那，目光涌动的情绪叫成时欢找到熟悉的感觉。
“噗。”成时欢不觉笑出声，走到她跟前张开手，下一秒人就冲进她怀里，两个人一见面就先狠狠抱了一会儿。
片刻，成时欢坐在她身边长腿一伸，很是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她懒洋洋的靠着椅背，偏头接过韩文溪递来的炸年糕，边吃边疑惑道：“你现在是喝酒如喝饮料了吗？”
“何止啊，”韩文溪长叹一口气，忍不住吐槽道，“你是不知道，每次谈业务都要先喝上一打的感觉，简直绝了。”她以前也爱喝酒，但自从接手她爸的公司以后，她可算是明白爱喝酒和必须喝酒真是两码事，“而且你知道吗，我爸公司有些元老简直就把倚老卖老挂脸上……”
两个人的头逐渐靠近，韩文溪挪了挪，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成时欢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乌黑头发，她和韩文溪在外人看来，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家庭幸福父母的掌中宝，一个是无根的浮萍随着风懵懵懂懂地长大，偶尔也会奇怪怎么能成为至亲至爱的亲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