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娜拉人单纯,至纯的性子却总能说出一些自己都可能还没弄懂的名言警句。
  紫苏和李智也在,今天两个人都休息,紫苏为了逃避婆婆王玉霞产子计划的追踪,借口照顾母亲,回了家。
  虽然她也不愿意回家,已经尽量把能值得班都值了,还是空出了这一天。而且,半夏病了,她不出面,难保白芷不生气。
  “王梅的工资都是半夏在支付?”李智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是白芷用他和沈青格的存款、工资支付。
  紫苏最近总是不舒服,工作安排太紧,身体有点吃不消。她躺在半夏床上,懒洋洋的,身体说不舒服,却又胖了,难道是“过劳肥”?
  “嗯。”紫苏的回答简短而干脆。
  “合适吗?”李智问,“按理说,妈平时的费用支出应由她和爸用自己的财产负担,又不是没有。”
  “你别瞎操心了,我爸没说啥、半夏也没说,你倒是替她想得多。家里的东西早晚是我们的,到时候多给半夏分点不就行了。”
  “你好歹是老大,也不能啥都听爸的。别人不清楚,你还不了解你爸吗?咱们是不是应该出点?”
  “诶呀,我们家跟你们家不一样,什么都分的那么清。都是亲人,有必要吗?按照你的说法还到显得生分了。她也不会在乎的。”
  “半夏早晚是要结婚的,应该自己有点存款。如果全让她一个人担,她平时照顾家里也最多,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你看你,我没有精力跟你争辩,你非要气着我。什么叫公平,什么叫不公平,这不是起诉打官司,她结婚我还能不表示吗?亲人之间算得那么清,又结算那么快,你给我一块糖,我马上就得还,你说有必要吗?我家不像你家人情冷。再说,我妈也是她妈,她付出点不应该吗?我也不是没花过钱。如果说公平,景天呢?他可倒好,把媳妇往家里一扔,彻底甩手掌柜了,对我又公平吗?”
  李智不说话了,他知道母亲王玉霞在家里没给紫苏气受,如果还想过下去,他只能忍忍。
  他转个话题说:“半夏和那个宋致远怎么样了,有谱没?”
  “不清楚。”紫苏赌气,不过她也确实不清楚。
  半夏不喜欢和家里人说自己的事,除了母亲。
  张莉茹和白芷拉着手在沈青格床前聊天,门紧闭着,她把声音压得极低,白芷的耳朵竖起来。他不只要竖起耳朵听张莉茹的耳语,另一只耳朵还要留意家里其他人的动静。
  这是一种新鲜的刺激感——灯下黑。
  “我看我是熬不出头了。”张莉茹说。
  “怎么没头,肯定有。”
  “我看青格一时半会不会有事,都是我自己找的,怎么找了这么好一个护工,把她伺候得溜光水滑的,越来越好。”
  “要不我怎么喜欢你呢,还是人好。”
  张莉茹掐了白芷大腿根一下,白芷咬紧牙忍住了。
  两人又嬉皮笑脸聊天,其实在沈青格房里比在白芷房里聊天还要方便。
  “呃......”沈青格嘴里发出声音。
  张莉茹和白芷魂都要吓掉了。
  两个人站起身,查看情况,沈青格眼睛睁得坨大,嘴歪向一边。
  120 呜哩哇啦开进小区,所有人都以为沈青格要不行了。
  沈青格醒是醒了,但也留下了脑梗后遗症,生活全然不能自理,无法说话。
  半夏听闻母亲苏醒的消息,欣喜不已,虽然在同一家医院,但她不能过去探望,怕传染母亲。
  两天后,她彻底痊愈,获准出院,第一时间赶到沈青格病床前。
  她一进屋,就看见姐姐紫苏手扶着墙壁,额头上渗出豆大汗珠,脸色苍白。
  半夏急走两步,扶住紫苏胳膊,“姐,你咋啦?”
  “我肚子疼。”紫苏声音虚弱至极,她说不出话。
  单薄的裤子上透出刺目的鲜红色。
  半夏赶紧去护士站叫护士,她和护士推着轮椅进来,把紫苏扶上轮椅去做检查。躺在床上的沈青格看着女儿被推走,也只能屋里的发出“呜呜”的声音,王梅赶紧安慰她。
  紫苏流产了。
  李智得知消息赶往医院,他没告诉王玉霞。紫苏流产前,肚子里是王玉霞努力了那么久的成果,毫无任何预兆就消失了。王玉霞肯定接受不了。
  紫苏歪着头靠坐在病床上,半夏、李智陪在旁边听李灵芝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得,抹眼泪。
  白芷也来了。
  白芷一进病房,无名怒火窜上头,“都怪你!”他一手指着半夏,“你那个破工作什么时候做不行,家里这样,一点也不上心,出个差还感冒了。如果不是你有病,你姐能累到吗?她不累,能把孩子流掉吗?她好歹三十多岁的人了,怀个孩子容易?”
  半夏听了白芷的话,像被一挺机关枪打成了筛子,呆愣在原地,血液逆流,浑身拔凉。
  “爸,你这是干什么,这事,这事你怎么能赖半夏呢?”李智听不过去,为半夏争辩。紫苏的累到底是照顾沈青格引来的,还是她没日没夜为了升职的工作,他们两个人再清楚不过。
  白芷每次发疯都不是单个原因促成。沈青格苏醒后,张莉茹这几天不理他,偶尔说话也是夹枪带棒,他受了好一肚子气。单位工作也不顺,他请假重新上班,明显感觉到受排挤。不是别的,法院年轻的工作人员个个都不给他好脸色。法院书记员一向身兼多职,有时分身乏术,可是他该开的庭还是要开,没人记录。他找书记员,最近的庭都得一个月以后了。别的法官会打字,着急的话就自己连审带记录,他不行。打字慢,如果打字记录,脑子又跟不上。
  这段时间他最珍爱的面子确实受了极大的折辱。司法考试成绩下来了,他又没过关。当时他退伍转业还不需要考司法考试,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法官职业考试,现在严了,考过司法考试变成了绩效考核硬性要求。好歹他也五十了,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觉得最近自己身心俱疲。
  “我是铁打的吗?我就不能有病吗?你再瞧不上我的工作,我一没偷,二没抢,靠它养活我自己,还给家里贴补家用,我问心无愧!”半夏看了一眼歪着头连眼神都不给她一个的紫苏,寒气从里透到外。
  “我姐流产,那是一条生命,生出来就是我外甥,爸,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事情赖再我身上,是什么意思?我是杀人犯?我不是人吗?没有感受吗?”半夏声嘶力竭。
  白芷赶紧把门关好,其他病房已经有人出来瞧热闹了。
  “我说你两句你就这么委屈?你给家里花点钱怎么了,给你妈花点钱又怎么了?瞧把你委屈的!你妈照顾你们一辈子,到老了用得上你们,你还这么委屈!”白芷说,“你别给我嚷,你把我整急眼,我打你信不信?”
  李灵芝似乎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冲击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插话,她没有自信能平了这场纷争。她想撤退,但是现在站起来就过于显眼,她想撤退,更想全身而退。
  “我妈有病以来,我每天在家里照顾,我说什么了吗?”
  “你现在这不就是报委屈呢吗?”白芷似笑非笑。
  半夏急火攻心,一阵眩晕。
  没妈的孩子哭闹也是没人管的,她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多说无益。
  娜拉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赶紧给景天汇报家里情况,景天说这是她们姊妹之间的事,需要她们自己解决。
  娜拉看到景天的回复,失神了一会儿。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你说说青格刚好点,你们就这么闹。”张莉茹进来,“白法官,小声点,家丑不可外扬,别让他们看了笑话。”
  白芷前段时间被张莉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精神折磨,现下仗着自己情绪激动,也没给她留面子,威风现在不耍,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你别管我们家的事!”
  张莉茹脸红一阵、白一阵,下不来台。她突然感觉自己前段时间有点作过火了。
  “你看你。”她姿态稍稍放低。
  “大不了,我跟她妈两人单过,谁也不用了。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算是看清楚了,生养孩子没用!”白芷放下这句话就走了,他是冲着张莉茹说的。
  他出门差点撞上躲在门外的娜拉,瞪了她一眼,娜拉毫不示弱,反瞪回去,白芷倒是被镇了一下。
  “半夏,你别吃心,你姐这事跟你没关系。爸也是心焦,毕竟家里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李智走到半夏身边说。
  李灵芝长出一口气,她年岁大了,有些应对不了这样的场面。
  “心焦就要冲我来?”半夏抬眸,李智一愣,他从未在半夏眼中看过如此的凉薄,像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半夏......”李智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我听明白了,半夏,你这是冲我来的。你们都走吧,让我休息会,可怜可怜我,好不好!”紫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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