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云夫人被逮捕了。”
  下属想到云姿被抓时疯癫的状态,不好形容,斟酌道。
  “她怕是疯了。”
  薛知恩透过可视窗,看着里面昏迷的青年。
  声音沉着冰冷:“疯了,又不是死了。”
  下属补充:“事到如今,掌权人出事,老夫人闭门不出,董事会一定会大乱,您得回去主持大局。”
  薛知恩一言不发。
  下属着急:“齐先生这里有我们和医生,但是集团只有您啊,这关乎整个薛氏所有人。”
  大厦将倾,混乱时受影响的可不止顶层。
  那些要养家糊口,工位灯火通明的普通员工……
  眨眨一夜未合的眼睛,薛知恩只丢下一句。
  “治好他。”
  管不上手上简单包扎的伤口,便匆匆回了集团大厦,陷入高层的争权暗涌中。
  “老夫人,大爷他……”
  ‘峥’的一声,老太太手里的佛珠崩断了,她不服输的头顶好似一瞬间冒出几缕白发。
  她与薛老爷同姓,一生算计,斗二奶,斗男人,斗商斗政,人都道,这‘薛’家早是她的薛了。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预知不了儿孙的结局。
  只是她从不干预。
  终还是走向破裂。
  “晚上叫她回来一趟,我有话要跟她说。”
  “是。”
  ……
  “小姐,咱们去哪儿?”
  累了一天的薛知恩浑身有散也散不掉的疲倦,她抬起眼说:“去医……”
  “老夫人请您去她那儿一趟,说是有话跟您讲。”
  “让她打我电话。”
  “小姐,”牛阿花有些看不下去了,“大爷生死未卜,老太太是您唯一的亲人了,还是不要让她寒心。”
  薛知恩沉默。
  记起,从高层对峙听见的秘辛说:“回老宅。”
  “回来了,管家,把后厨煲的暖身汤端上来。”
  上次的不欢而散好似不存在,薛老太太对她和颜悦色。
  “去看过你父亲没有?”
  薛知恩一脸冷淡:“我又不是医生。”
  薛老夫人:“……”
  她看着这个骨子里跟感情寡淡的薛家人如出一辙的孙女,心脏沉了沉。
  “你父亲他也是为了你,你不在的时候他对集团内部大洗牌,就是为了你回来能顺利继承,回来逼你相亲,也是想给你找个帮手依靠,你不要太怪他。”
  “我没怪他,”薛知恩漫不经心地舀着汤,“我没必要怪一个不太熟的人。”
  知道父女俩的隔阂怕是无法消除,薛老夫人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
  “我时常在想……”她捏紧那串新的佛珠,“这是报应吗?”
  是她争了这么多年,使了那么多腌臜手段的报应吗?
  薛知恩偏眸,看向她,还是那个回答。
  “这不是报应。”
  “这是,报复。”
  薛老太太无话可说:
  “我确实瞧不上你母亲,即便是现在,我还是瞧不上她,小地方出来的,小家子气。”
  “自信点,”薛知恩嗤笑,“谁,您也瞧不上。”
  “所以——”
  老夫人摆明态度:“我是不会同意你跟封家的小子在一块。”
  “我听说他昨天救了你。”她的视线略过孙女裹着纱布的右手。
  薛知恩把汤放到嘴边的动作一顿。
  “您更应该关心我爸能不能撑过今晚。”
  而不是她无聊的感情生活。
  “你爸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薛老夫人理智到近乎冷漠地说。
  “这是他的命,我担心与否都改变不了什么。”
  “呵——”
  薛知恩冷笑一声,把调羹扔回瓷碗,白瓷碰撞的声响像刺在人心尖。
  “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雍容华贵的老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肃穆的冷意从骨头缝钻出来。
  “薛家人都是这样,你很少回来,自然不习惯。”
  他们充满算计,他们感情淡薄,他们利益至上,他们不择手段。
  “很快你也会变成这样。”
  “……”
  “薛知恩,你也是薛家人,你跟我们没什么区别。”
  老太太指着她,露出有点恶意的笑。
  “你的基因早就决定了。”
  薛知恩知道。
  她很知道。
  “要是不想再重演你妈的悲剧,就不要随便去碰对你感情很深的人。”
  这是潜心礼佛的薛老夫人唯一善意的忠告。
  不要随意玩弄人心。
  上一个,已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薛知恩无法反驳。
  ……
  齐宿是当天晚上醒的。
  他醒来第一件事——
  “知恩!”
  知恩、知恩、知恩?
  她不在。
  只有她母亲留给她的下属在病房外待命。
  “医生,医生!病人醒了!”
  见他清醒,下属急忙呼唤值班医生。
  “齐先生,您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齐宿蔫蔫的。
  医生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是哪里不舒服?”
  “心脏。”头裹纱布的齐宿捂住心口,“好疼。”
  “没听说您有心脏基础病啊……”
  怎么车祸还把心脏问题撞出来了?
  医生病历还没翻完,就听他喃喃:“见不到薛知恩,我的心好疼。”
  医生:“……”
  下属:“……”
  “她没事吧?”
  齐宿追问:“她还好吗?她人在哪儿?”
  下属想起自家小姐的手,委婉道:“小姐很好,她在公司,我代表小姐感谢齐先生的出手相救。”
  不然,一下失去两个主心骨的薛家,今天必然大乱。
  “您是我们的恩人!”下属深深鞠躬。
  齐宿不自在地忙让他起来。
  “不用感谢我。”
  他不是想当谁的恩人。
  他只是没法放任她不管。
  所以当看到有车朝她冲去时,他没有任何思考,车已经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他只想——
  薛知恩,这次我救下你了。
  到底是朋友改装过重型越野,除了有点轻微脑震荡和被安全气囊震得肋骨骨折。
  齐宿身上没有多大的伤。
  他一边为不让薛知恩太有负担而松了口气,一边又想自己的伤太轻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担心他了?
  就在这样矛盾的纠结下,他扭扭捏捏地问。
  “你们小姐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望我?”
  “小姐不会来了。”
  齐宿:“……?”
  就连下属都对他有几丝心疼,但仍从命复述。
  “小姐,不会再见您了。”
  第235章 那我去见她
  两小时前。
  薛知恩离开老宅。
  同时有人将一个u盘派人递给她,并带给她一句话。
  “大小姐,您会喜欢这个东西。”
  给她的人,薛知恩认识。
  自小与父亲不对付的高层之一。
  她坐在车里,手握着那个她已经猜到内容的u盘久久沉默。
  司机问:“您还去医院吗?”
  无数尖利扭曲的画面在颅内闪烁,最后停留在老祖宗说得那些话。
  她将u盘的外壳攥得咯吱作响,被细小玻璃割破的手洇出骇人的红色。
  许久,嗓音飘得像要消失了。
  “不去了。”
  还是……
  别害他了。
  ……
  ……
  十月底,齐宿出院了。
  果然如下属所说,她再也没出现过。
  后面齐宿想起她的手,追问下属,他支支吾吾,结果剩下的几天连下属本人都不见了。
  他心里抱了一股子气,终于在出院这天爆发了。
  “儿子,你去哪儿?”
  他爸妈来接他出院,齐宿裹把裹把行李往行李箱里塞,背后的电视在播放薛氏易新主的新闻,齐宿手上收拾着还不忘分神去看她的脸。
  “我出院了,”他念叨,“我去告诉她一声,别再给医院充冤枉钱了。”
  齐父齐母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复杂。
  “宿宿,”齐宝汝试探地询问,“你跟知恩的感情怎么样了?”
  齐宿说:“挺好的。”
  就是求婚当天被抛弃,被分手,搭进去全部身家加一条命而已。
  “我们挺好的。”
  真的挺好吗?
  她的儿子她了解。
  犟得要命,随他爸。
  阻止是阻止不了的,性子在那摆着,太有主见,越阻止越倔。
  齐宝汝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跟你爸,相信你在做对的事情。”
  齐宿的肩膀一颤,鼻尖有些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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