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皱眉回忆了下,他啊?不怎么样。
梁冰装作没听见他带着有色眼镜的评价,顺势转身,朝外面逡巡一圈,时间差不多了,我把剩下的收尾工作做完就可以走了。
见他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她适时说:外面雪下大了,很冷的。如果你不着急,稍微等我一会儿,我撑伞送你到校门口。
几步路而已。燕雪舟靠在书架上看她忙碌,淋点雪,哪里就冷死我了?
梁冰笑起来,惯着他说:我怕你感冒,耽误比赛就不好了。
他佯装勉强答应她,好吧。
谁知他们出来时,在一楼门口遇到了正坐在阅览处守株待兔的周锡年,原来他找值班老师确认过梁冰就在哲学区,一直在她的必经之路等到现在都没离开。
看到燕雪舟,周锡年像是竖起了一套铠甲,生硬地截住梁冰的去路,我们聊聊吧。
图书馆禁止大声喧哗,他们便站在了门前阶梯前的廊檐下。恰逢起风下雪,四周都是冷冰冰的,轻易就能吹透厚重的冬衣,侵入皮肤肌理。
梁冰忧心忡忡,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谨慎地保持沉默。
周锡年的神色严肃,开口就是兴师问罪的口气,你刚才为什么挂我电话?
我挂的。燕雪舟毫不客气地承认。
周锡年一怔,不屑地笑了一声,是吗?
他转向梁冰,提要求: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我们单独聊。
不待梁冰答话,燕雪舟先开口:就在这里说,当着我的面。
周锡年最烦的就是他这种不可一世的态度,凭什么?
两年前的挑战杯北江赛区总决赛,只差一步之遥他就可以拿个省部级的奖项,给大学生活画上圆满句号,却没想到被刚上大一的燕雪铝驺舟截了胡,还拿到了一等奖,因为原则上一个学校同个专业不可能评两个奖,他与奖金和随后的优秀毕业生称号均失之交臂。
最可恨的是,赛后竟然还被他撞到那个眼高于顶的总评委亲昵地拍着燕雪舟的肩膀打招呼的场景。
同是本科生,作品大差不差,能有多少了不起的创新点,拼到最后还不是靠背景。
而他那个当系主任的姑父在听到他的抱怨时,不以为然地教育他要接受现实,说这种奖算什么?燕雪舟的爷爷是中科院院士,还是国士无双级别的,莫说他的弟子,连弟子的徒子徒孙都桃李满天下了,但凡知道这层关系谁不给加个友情分,又说燕雪舟平时没摆学阀的架子就已经够低调了,他参加比赛,就是要赢的。
周锡年不服气,难道没关系没身份的人就只能想开,放下,不能质疑,不能追究,否则就是不成熟不稳重吗?
心结就此埋下,不断扎根发芽,长成一株参天大树。
如今再遇上,他又是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人心烦。
周锡年偏偏不信邪,之前他只是看不惯梁冰和燕雪舟走得太近,哪怕是为了沈恪,现在转念一想,走得近了又怎么样?总归是为了沈恪。
登高必跌重,只是不知道天之骄子到时候能否受得了这沉重的打击。
想通这个关节后,周锡年连被挂断电话,当面羞辱都不在乎了,他甚至呼出了一口气,轻笑着问梁冰,你确定吗?
他故意加了一句很暧昧的话,小冰,你真要我当着他的面说吗?
语气平淡中暗含逼迫,明显是故意刁难,威胁她在他们之间做出个选择。
不,本质上其实是要梁冰在燕雪舟和沈恪之间做出个选择。
问出口的瞬间,周锡年就几乎笃定了这局的胜算率是百分之百,久违地成就感让他通体舒畅,只是燕雪舟似乎不这么认为,还在对着梁冰发问:你们什么关系?
梁冰语塞,又听他不依不饶问:前男友?还是追求者?
都不是。她连忙应声作答,沉默片刻后呼出一口气,在夜里灯光的照射下有袅袅的白雾散出,让半步之遥的他变得不真切起来。
燕雪舟没再作声,像是提前察觉到什么,似笑非笑看着她。
他给够了机会,也在等一个交待,梁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把手里握着的伞递过去,说:伞给你用,你先回去吧
落雪堆积,硬生生压断了旁边绿化带里矮树的枝杈,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一阵风吹过,冷飕飕的,梁冰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心知肚明他不可能接她的伞,她没有转开视线,看到他垂下眼,脸上重新恢复成一片面无表情的空白和冷淡,一言不发转身走进漫天风雪里。
白色的六瓣晶体簌簌摇曳下坠,在无边的低空中织成一幕巨大的雪帘。
他的身上渐渐落满细碎的雪渣,越来越远,很快消失在路的转弯处。
梁冰收回目光,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单刀直入的冷硬态度让周锡年一凛,打起精神应对,我想告诉你,我不会再干涉你做什么,但你以后不能再故意疏远我。
我只是最近比较忙。
忙着谈情说爱吗?
梁冰注视着他,叹口气,放软态度,你很清楚我到底是为什么接近燕雪舟的,何必故意说这些话?
周锡年神色一黯,以前你年纪小,沈恪总说要等你考上大学才准谈恋爱,现在你长大了,他却已经不在了。如果他知道你跟燕雪舟这样的人在一起
如果他还活着,我根本不会认识燕雪舟。梁冰突兀地打断他,冻得苍白的双颊忽然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你明明知道每次提起他我都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还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夹杂上哽咽,连带着眼眶都变得微红,周锡年心里一酸,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是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燕雪舟纠缠不清,却不直接问他到底和沈恪之间发生了什么?
梁冰却说:不重要了。
换言之,她要先集中精力完成优先级别更高的目标。
周锡年担心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梁冰的语气沉下来,我要带着足够多的筹码走到我哥生前遇到的难关面前,找他们一个一个对质,撬开他们的嘴,让他们说实话。
真理越辩越明。
只有在不断地冲突中,真相才能最终水落石出。
她早已孤注一掷,就算付出一切都无所谓。
周锡年蹙眉追问:你指的是谁?
梁冰想到他对唐仞汲汲营营的态度,戒备道: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
他又开始不忿,连对我你都有所保留?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反问道:至少你比燕雪舟知道的多多了,不是吗?
正中靶心,她的敏锐彻底让周锡年收声,在他再三保证一定不会再乱来扰乱她的计划后,梁冰终于稍微放下心来,但她却就此葬送了和燕雪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感。
功亏一篑,毁掉一个东西往往很容易,再想重建,即便多花上多几倍的心力都不一定能达成。
梁冰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两个小时前她发消息问燕雪舟是否安全到家的手机界面,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2-12
谁懂,输给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人
第二十四章 桥梁
周六,雪停,气温飞快回升。梁冰全天都没课,上午帮宋一鸣做了地推,在食堂门口用易拉宝支了个摊子,下午很早就来实验室把晚上要用的器皿从器材室拿出来,将滴定管、烧瓶、分液漏斗一堆瓶瓶罐罐分别清洗干净后,按性能和形状布列在实验台。燕雪舟的习惯是处理完一个系列就收拾一遍通风橱,所以他常用的区域看上去明显比别处要整洁许多。从操作间出来,陶颖已经来了办公室,热情招呼她,梁冰,我买了咖啡和水果,时间还早,你先歇会儿吧。陶颖在这方面向来大方,请下午茶从来都是带上全办公室的人的,梁冰不好推辞,更没办法像对待于左左那样,找机会回请。程朗一边吃着一盒热带水果果切,一边跟陶颖讲化学院的八卦,说起十年前有个自视甚高的博士师兄,在事业方面一直不得志,眼见同龄人一个个功成名就,他却接连受挫,突然有一天,他更新了朋友圈,说被聘请去了英国一所大学当客座教授,科研经费千万级别。陶颖抿了口拿铁,转运啦?程朗叹口气,要真那样就好了,他出事了。难道是被骗了?比被骗严重多了。程朗继续道:一开始还挺好的,对方提供了头等舱的机票先把人从国内接到了伦敦,还签了合同,他在那边住大别墅,出入都有车接送,还有贴身助理,可他的朋友圈就更新到这里。后来呢?好景不长,他入职的所谓校方很快就跟他说曼谷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想让他飞一趟泰国去解决,博士师兄一听,这是对他能力的肯定,责无旁贷,正好大显身手,结果到底怎么了啊?简直称得上是传奇。程朗卖完关子,说了个很戏剧性的结尾,据说,那位博士师兄被某跨国贩毒集团骗到了金三角地带,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后来上了国际刑警的通缉令。陶颖大为震惊,眼睛瞪圆,天呐?!程朗见她感兴趣,又捡着猎奇的传闻讲了两个,刚说到上次梁冰听过的乙醚迷奸未遂案,燕雪舟就走了进来。依然是一身黑,但换了件短款上衣,衬得腿老长老长的,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