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言及此,于左左蓦地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怆然,长叹一口气,不管死的是师兄还是师姐,都挺可怜的,上个学把命丢了,家里人要怎么接受啊。
梁冰垂眸,接的是几句之前的话,我们听林师姐的,应该没错。
是啊于左左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她可是秦老师的爱徒,老板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咱们有一个算一个,谁能跟林师姐比?我还听说明年秦老师博士生的名额都提前给她内定好了。
林眉今年读研三,硕士毕业论文已经做完了,是秦毅手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课题里的主要支撑性成果。这三年,秦毅带她当二作发了好几篇很有分量的论文,名下还有不少专利和成果,她的科研分排名在整个学院无可匹敌。
除此之外,她本人几乎算是秦毅的生活助理,兼职司机,包揽了所有琐碎的日常,受他的器重理所当然。
林眉只比沈恪高一届,可梁冰对他的交友圈知之甚少,有限的信息都是从周锡年那里拼凑出来的,所以并不确定两人私下的关系如何。
现在看来,林眉应该对内情知之甚详。
既然燕雪舟那里走进了死胡同,不如暂且搁置,先绕过他换条路试试。
梁冰从梯子上爬下来,林师姐年后就要准备毕业答辩了吧?
于左左和她并肩向外走,都是走过场,秦老师是学科带头人,台下的答辩老师哪个不给他三份薄面。
梁冰附和着说:那林师姐寒假也可以轻松点儿,不用留在实验室了。
那可不一定。于左左挽着她的胳膊,秦老师离不开林师姐,最迟初五,她肯定回来。
这你都知道?梁冰探究地看着她,于左左得意一笑,脸上摆出山人自有妙计的高深感,半天才笑着说:因为是我帮她定的票。
梁冰跟着笑起来,不再赘言。
于左左在一旁搭把手,和她一起将后面的工作收尾。
将近晚上九点钟,她们才来到实验室开始做交接。出电梯时于左左还在说抱歉:主要是我明天要赶路,没时间过来,所以这么晚了还要你跑一趟。
梁冰刚想说不碍事,下意识扬起一个笑,可那一点儿笑容还没来得及扩大,抬眼就看到燕雪舟背对着她们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正飞速加载着代码和一眼看过去就很复杂的图表。
咦?于左左意外地不得了,你不是早就放假了吗?
燕雪舟将手里那叠英文文献放下,侧过脸低声答,有点事。
于左左走到自己桌前拿起她提前整理好的参观清单,热情道:程朗说你去新疆滑雪了,我摇了一圈人都捋走没敢联系你。怎么样,好玩儿吗?
玩儿腻了。燕雪舟的目光掠过定在门口的梁冰,没意思。
这些天,他去雪场待了段时间,又去飞行俱乐部转了一圈,他有私飞驾照,以前最喜欢脚下一片锦绣河山的翱翔感,可不管每天的节目安排得多么丰富而紧凑,他都丝毫没觉得放松,依然烦不胜烦。
不是没听出燕雪舟的冷淡,但于左左不在意。
何况,燕雪舟又不单单只对她这样,而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他这种人,从出生开始就继承了父辈的大部分社会资本,打小儿被人伺候惯了,走到哪里都是旁人做小伏低地哄着,自我意识过剩很正常。
秉持着速战速决宗旨,于左左对照着清单边打钩边交待梁冰,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把所有可能涉及到的东西讲完,功成身退,争分夺秒地回宿舍去收拾行李。
她这一走,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了梁冰和燕雪舟。
窗外传来模糊的雨声,凉气沿着缝隙扑进来。
梁冰本想尽快消化一下,觑了眼对面人的脸色,还是决定先避其锋芒,低头收拾书包。
屏幕上再次报错,燕雪舟反复检查代码却没发现问题。
他愈加心烦气躁,随手握起角落里打印好的一沓纸往桌面上撞了两下想要整理整齐,左手大拇指虎口处突然一疼,被锋利纸张边缘划破的伤口就渗了血丝出来。
嘶
梁冰总不能装看不见,起身问:怎么了?
燕雪舟压住伤口,手划破了。
严重吗?梁冰下意识凑近想要查看情况。
黄色格子棉服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偎近了有丝丝香气漫出来。
燕雪舟避讳似的后撤了下,不给她看,没事。
我包里有创可贴。梁冰回身去拿,先处理一下,这会儿校医院应该还有人值班。
别忙了。燕雪舟不以为意,语气懒洋洋的,还没等走到那里,再晚一会儿,伤口都要愈合了。
梁冰轻怔,紧绷的情绪舒缓不少,你还会开玩笑呢?
看到他虎口处依然在不断向外渗血,她坚持说:还是贴个创可贴吧,免得感染。
燕雪舟不接话,但也没拒绝,伸出手任她施为。梁冰见他完全没有要接过去自己操作的意思,只好卷起袖子,撕开包装,比量着那道伤口的大小贴了上去。
不可避免的,他们之间有肌肤接触和摩擦,她温热的指尖擦过他冰凉的掌根,裸露在外头的手腕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燕雪舟低垂眼睫,拢着眉质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那天之后,他曾经发微信问过她什么时候放假回家,但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她又疲于应付考试,加上刻意逃避,耽搁到现在。
现在被他当面问出来,梁冰避无可避,只好含混答:一直没定下来。
燕雪舟看着她追问:你要留在北江过年吗?
嗯。梁冰实话实说道:我家里条件不太好,经济上挺困难的,所以托中介在披萨店找了个服务生的兼职,赚点下学期的生活费。
她的声音有些低弱,不自觉带上了些赧然。
燕雪舟一怔,有些无语:就因为这?
嗯?梁冰反应过来,他似乎误会了她是因为囊中羞涩而自惭形秽才没回他的消息。不撒谎就必然要告诉他实情,那就不得不牵扯到她不愿袒露的家境。
你燕雪舟话锋一转,家里有什么困难?
梁冰开始支支吾吾,我
或许是看出她的难以启齿,燕雪舟直接换了个说法,你需要多少钱?我可以给先借给你。
梁冰愣了一瞬,低下头去,不只是钱的问题。
之前她一直以为燕雪舟对她是存着戏耍的心思在的,即便是那个意味不明的吻也是恶作剧大于其他意思,他想看她剥去伪装后的真实面目,也想看她的笑话,所以她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靠近他,以便于有朝一日利用他。
但她好像搞砸了
别无他法,只能后退,总不可能真跟他在一起。
看着此刻像个鹌鹑一样垂着脑袋的梁冰,燕雪舟冷笑了下,到底是想怎么样呢?
明明是她先闯进了他的生活,而他只不过进了一步,她就后撤二里地。
凭什么?
就这么肆无忌惮,任意妄为吗。
第十四章 起点
见好就收吧燕雪舟眉眼间愈发冷淡,欲擒故纵那套对我没用。梁冰呼吸一滞,忍不住反驳:我不是为了钱半道却停了下来,这话有歧义,非要向他解释不是为了钱,那就只能是为了人了?燕雪舟却好像听进去了,脸色因为被取悦而好看了不少。他垂眸看着她,哼笑一声,耍我很好玩儿是不是?到底是谁耍谁?梁冰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吻,依然觉得假比真似乎更多些,谈不上谁吃亏,可她不能只看眼前,若是再继续下去呢?她扪心自问,只要还有别的办法,就不愿走到那一步。梁冰深知现在争辩这个讨不到便宜,转眸看着外面转移话题,下雨了,我该回去了。不待他搭话,兀自问道:你带伞了吗?没有。梁冰迟疑了下,那我把伞留给你,反正宿舍离得很近。燕雪舟却直接关了电脑,我送你。这样他们都不用淋雨,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办法,梁冰没有拒绝的理由。雨势一直不见弱。路灯光晕昏黄,照得雨丝绒线一般,在夜幕中斜斜密密的织着。放假了,路上人很少,一对明显情侣模样的人共撑一把伞经过他们身边,男生把女孩搂在怀里,疾步向前走。梁冰从来没觉得伞下空间这么逼仄拥挤过,鼻尖全是燕雪舟身上的味道,比雪还要清冷,她刻意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半边身体暴露在雨中。你故意的吧?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梁冰转眸,看到燕雪舟右手举着伞,为了迁就她的位置半边身体也在雨中,她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往左靠了靠,一下子就挨到了他的外套,她立刻如临大敌地绷紧脊背,浑身神经末梢突然变得异常敏感,连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都像是被无限放大。好在,不长的一段路,很快就到了宿舍门口。梁冰偷偷松了口气,刚想告别,才迈出一条腿,就被燕雪舟拽住外套的帽子重新拉回了伞下,顺便强迫她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他站定。梁冰抬眸,看到他低垂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像是今夜落的这场雨。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大约是她一改往日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