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可就是这么零零散散的聊下来,竟然也积攒了那么多记录。
一路往前翻了很久很久,到再也翻不动时,沈年看到了两人之间的最早聊天记录。
“你好,我是沈年”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完整的、从未舍得删任何一条、每次换手机都要第一时间传过去的、所有聊天记录。
沈年一条一条往下翻着,仿佛又重新走了一遍过去的这几年。
聊天的最开始,因为怕打扰到江崇,几乎隔着两三天才会有几条对话,还要带着各种各样学习的借口。
比如问江崇那天去不去实验室,然后顺口问“我在食堂要不要帮你带饭”;
比如问江崇有没有某个jar包,然后顺势聊两句今天的见闻;
又或者胆子大一些,问问江崇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有些问题想请教他,如果江崇拒绝了,过一会他会发一只路上拍的猫咪发过去,当作分享去图书馆路上的见闻。
语气也往往客气到有些刻意。
不敢不称呼怕显得不礼貌,又不敢直接叫名字怕显得太自来熟,最后只好一口一个江崇同学,搞得像什么青春校园动漫的对话。
后来大概是江崇自己都受不了了,在某一天突然跟他说:“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沈年看着聊天记录里那个带着标点符号的“嗯,江崇。”
几乎能回想起来当时打下这两个字时的悸动和郑重。
断断续续聊到大四时,看起来明显就熟稔了很多。
中间的转折点是大三暑假的那次机器人大赛,松大作为主办方,老师直接把他们实验室的人和隔壁自动化的打包组了个队去参加比赛,同时还要负责部分志愿者工作,比如布置场地维护秩序之类的。
沈年本来在实验室和和江崇他们做的不是同一个项目,平时的交集并没有那么多,基本靠他厚着脸皮去找。
但这次比赛在同一组,又要一起当志愿者干活,接触的机会也就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江崇是个不喜欢事情做一半的人,不管是写代码也好,干活也好,都喜欢做到一个阶段收尾再结束,所以往往都是忙到最后走的那个。
沈年也就陪着一起忙到结束,然后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实验室或者宿舍区。
有了这份共同“战斗”的情谊打底,暑假之后,两人的关系明显近了很多,江崇也成功被培养出了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实验室的习惯。
沈年也在聊天里问他“江崇,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江崇回他:“嗯。”
翻到这里,沈年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他之前有一回躺在江崇腿上时,抱怨过江崇装酷,聊个天怎么老是嗯嗯嗯的,显得好冷淡哦。
江崇挺惊讶地低头看他,说有吗,然后改了一段时间没说,但没坚持多久就又嗯上了。
现在一看,原来这么早之前江崇就是个嗯嗯怪了。
好不容易熟稔起来的聊天在大四下学期又出现了断档。
那阵子他进了公司实习,而江崇跟一群同学正在到处跑拉投资,基本不太回他消息了。
考虑到那会江崇压力肯定很大,沈年也不好意思总没话找话地打扰。
只是偶尔实在想念,才会发几句问候,然后试探着问江崇有没有时间出来吃个饭之类的,但基本都是石落大海没多少回音。
就这么一直冷到了十月份。
十月五日,沈年记得那天是个大晴天,早上下楼跑步时他还忘了带钥匙,不得不花了八十大洋找人开锁。
在门口等师傅捣鼓锁孔时,他收到了江崇的消息,回的他前一晚发过去的“要不要一起约个饭[跳跳]”。
江崇说他下午有空。
于是原本运气不太好的那一天,突然就变成了他难忘的好运一天。
这条消息再往下已是三四天后。
江崇也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他的男朋友。
虽然他至今也无从得知那一天的江崇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约他去了虹色,为什么吻他,又为什么要和他发生关系。
或许分手时也该问问的。
再往下的聊天记录,就逐渐变得熟悉起来。
他们在一起后的相处方式几乎没有多少变化,说好听一点,沈年比较主动,说难听一点,大概就是一部舔狗实录吧。
只是那些撒娇卖乖的语气把那股卑微的舔狗味冲淡了一点,加上江崇也不是什么太无情的人,磨一磨泡一泡,有些要求也会勉强配合一下,所以才让他产生了一些根本不存在的爱情错觉。
沈年一点一点翻完了这五六年的聊天记录。
最后的时间停在昨天晚上,是江崇发的那一串他没有回的消息。
明明没有睡觉,却好像是又做了一场梦。
沈年手指无意识地上下滑动着聊天记录的页面,沉浸在回忆中想得出神。
以至于那张抱着一大颗红心奔跑的小狗表情包发出去后,他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大惊失色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点撤回,并希望江崇不会注意到。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这边才撤回,顶上的江字突然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然后又变回江字,又变回“对方正在输入…”。
反复三次之后,手机弹出了语音来电的页面。
江崇打了过来。
看到江崇来电的那一刻,沈年的大脑有些宕机。
在他开始思考这个电话到底该不该能不能接之前,手已经自作主张地点下了绿色的按钮。
按完接听之后,大脑才后知后觉地转动起来,找不到能说的话,于是只好沉默。
电话那头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通过电磁波来回传输。
半晌。
还是江崇先开了口:“怎么还没睡?”
沈年没有答:“有事吗?”
江崇反问:“有事找我吗?我看到你发消息过来。”
接着又找补:“还是发错了?”
沈年嗯了一声:“误触,发错人了。”
江崇的声音顿了一下:“这么晚还在跟谁聊天吗?”
“嗯。”
“朋友?”
“嗯。”
“哪个朋友,聊这么晚。”
一个连一个的问句,沈年不是很想回答,低声道:“没谁,就是发错了。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挂了。”
江崇沉默下来。
“那我先挂了,不好意思。”沈年挂掉了电话。
陌生的一声嘟后,房间重新陷入安静,江崇怔愣地拿着手机,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好像是沈年第一次主动挂他的电话。
以往打电话时,哪怕事情说完了,沈年也总是不舍得挂,拿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贴近手机,让他先别挂,再看一会。
实在该挂了的时候,也是让他先,挂之前还要唉声叹气地装可怜:“那你挂吧,不用管我”“我一点也不伤心”“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
以前戏精个没完的人,现在这么利落地主动挂了他的电话。
这通莫名其妙的深夜语音让江崇本就不怎么样的心情更加乱七八糟。
大概是原定的旅行没能兑现,又或者是昨晚沈年压抑哭泣的样子又太过难忘,以至于现在明明已经如愿地分了手,他却有种不真实感,总觉得这段关系不该是这么草率的结尾。
江崇靠进椅子里,手臂搭在额头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沈年呼吸过度无声落泪的样子。
他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理出一个线头。
昨天或许应该放任沈年生气的,让沈年和他大闹一场,然后向他要求些什么,总好过这样轻飘飘地揭过。
他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亏欠感,愧疚和丝丝缕缕不明来由的情绪简直要把整个人淹没。
沈年不知道自己是凌晨几点睡过去的,半梦半醒的也一觉到了中午,醒来时空调没关灯没关,嗓子干得快冒烟,剩下手机7%的电量苦苦支撑。
他给手机插上电,翻看他和关明月杨远宁三人聊天小群的消息。
本来应该是问他几点出去约饭,结果这俩在群里自顾自聊出了几百条。
真有精神啊。
家里空落落的,连楼上都异常地安静,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好待的,但考虑到外面的大太阳处暑后依然威力不减,也不好让人家大中午跟他出去暴晒遭罪,就还是约在了下午。
沈年去客厅开了电视投屏,调了个情景喜剧出来,让背景音充满房间,然后顶着头顶一撮翘起来的头发,荡荡悠悠地去洗漱。
刚起床没胃口,午饭便也没吃,窝在沙发里对着投屏玩手机,下了个做饭的小游戏,一路过关斩将玩到出门前,手指头都戳得有点发麻。
下午五点多,三个人约在了一家烧烤店,是杨远宁新发现的宝藏小店,开业不久人还不多,他们又是在饭点之前来的,这会清清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