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都没来得及反应,柜门的缝隙中出现了一双猩红的眼。
  “啊啊啊啊啊这啥啊!”林知屿吓得差点把控制器都丢了出去。
  牧绥平静地说:“我被吃了。是一群……变异的鬣狗,像丧尸。”
  屏幕上传来“game over”的字样。
  林知屿惊魂未定地喘了一口气,说:“希望您不要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恐怖的事。”
  等心跳稍微平复下来,游戏重新开始。两个人再次出现在熟悉的场景中,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回收集线索的速度倒是快了很多。林知屿甚至在一个消防柜里找到了一把全新的消防斧。
  他满意地把这玩意背在了身上,还一边打趣道:“这东西应该不能在我逃跑的时候戳破我的脑袋吧。”
  他话音刚落,警报声再次响起,但是因为这回的路线与第一局截然不同,他们已经找不到上一局躲藏的房间,只能先行寻找其他的掩体。
  林知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铁柜,正要躲进去,身后就传来了鬣狗的“嘶嘶”声。他拔腿就要打开柜门,结果才发现这柜子居然是个实心的!
  视线再次被血色覆盖,鬣狗的脚步迅速接近,林知屿本能地闭上眼睛大喊:“牧绥牧绥,救我!!”
  耳边的警报还在尖锐地叫嚣,林知屿的手指在控制器上飞快地按动,等到声音彻底消退,他泄了气一般,整个上半身都挂在了轮椅上。
  嘴上还在抱怨:“牧先生就算见死不救,也好歹回应我一下吧。”
  牧绥沉默了几秒,说:“……你睁开眼看看。”
  林知屿狐疑地地睁开了一只眼,只见画面再次恢复到了先前平静的昏黄色调,他搜罗来的消防斧掉在一边,上面溅满了血,而三只灰红色的鬣狗正倒在血泊中,脑袋俨然被拍成了破气球。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林知屿松了一口气,身体一歪,“啪嗒”一声倒在了牧绥的大腿上。
  “我也是好牛一男的。”他轻声说道。
  牧绥垂眸,被头显遮挡住的眼睛里是一片晦涩不定的光。
  “还玩吗。”连声音都跟着干涩了起来。
  “休、休息一下,应该可以存档的。”林知屿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软了大半,等反应过来自己枕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摸索地搭上轮椅的扶手,借力坐直了,但起身时手肘不免还是在牧绥的腿上蹭了一下。
  林知屿听到了牧绥变了调的呼吸,突然就有些心虚。他小心翼翼地把头显摘下,想要抬头观察时,正好对上了牧绥的眼。
  窗外的光落不到他的脸上,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牧绥扫过他凌乱湿润的头发,和因情绪上头泛红的脸颊,缓缓说道:“有一件事应该要告诉你。”
  林知屿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牧绥的目光像是将他从里到外都看了个彻底。
  “……什么?”他无意识地发问。
  第52章
  “我的腿不是没有知觉。”他垂下眼, 说话时一边手似是下意识地在膝盖上摩挲了几下。
  皮肤与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林知屿愣了一会,脑袋一时半会没跟上他的思路。
  过了小半分钟, 他才回过神来,表情也变得微妙。
  可他猛地想起自己刚才的种种举动,从缩在轮椅边上,到趴到牧绥的腿上,再到起身时不小心蹭到他的动作——
  其实之前梦游事件之后, 林知屿就隐隐怀疑过牧绥双腿的状态,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 他历来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主儿, 加上最近工作实在太多,把他忙得死去活来,哪有心思操心别的。
  他刚才不过就是被吓得急需一个救命稻草,哪里舒服就往哪里倒, 实在不是故意冒犯。
  林知屿撩着眼皮小心翼翼地打量牧绥的神色, 发现他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好像只是单纯地想要提醒他一下, 并没有发作的意思,于是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林知屿说,“您之前站起来过。”
  牧绥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他。林知屿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样安静的气氛,让他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点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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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转念一想, 他的回答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显得他好像是知道牧绥能感知到外界的触碰,还要故意往他身上贴一样。
  林知屿心里一紧, 想起之前原主的某些前科,连忙解释:“我刚才不是……”
  却不想牧绥与他同时开口:“我清醒的时候站不起来。”
  “啊?”林知屿顿住了。
  牧绥慢慢地开口:“我的腿,一直有知觉。它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能感觉得到外界的刺激。但它——”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它站不起来,除了你说的那次。”
  林知屿闻言,怔忡地低下头看着牧绥的腿。
  大多数不良于行的腿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都会显得过分消瘦,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牧绥护理得好,还是因为宽大的裤腿遮挡,外人其实很难发现它与常人的不同。
  他的眼皮掀了掀,看到牧绥的手指在膝盖停了片刻,又缓缓移开。原书中只写牧绥在三年前遇到了一场车祸,至此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
  林知屿一直以为是因为他在车祸中伤到了腿,可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不完全如此。
  甚至他的心中还冒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因为这是被作者安排好的命运,所以就算在实际的车祸中并没有受到任何致残的损伤,牧绥也仍旧无法违抗创作者施与的枷锁。
  林知屿迷迷瞪瞪地琢磨了好一会,反倒是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现在活蹦乱跳的他就是一个例外。
  果然还是脑子烧晕了,脑补能力也偏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天您确实是走过来的,我可以确定。”林知屿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您有去找过医生吗?”
  问完这句,他感觉自己有点犯蠢。
  牧绥这样高傲的人,最开始知道自己站不起来的时候,估计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调动过所有的资源。
  就算他想认命,他背后的牧老爷子也不会比他先认命。
  毕竟偌大一个家族的掌舵人成为了一个无法行走的“残疾人”,只会让家族脸上无光。
  林知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扯了扯牧绥的裤脚,他的动作放得很轻,像一阵风似的,牧绥应该没有察觉到。
  “试过。”牧绥简短地回答,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林知屿怔怔地点了点头,也不敢再往下说,深怕触及到他的禁忌,但心里又忍不住地想:那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无论是原著里的牧绥,还是他认识的牧绥,一出场就是一个“完成品”,他冷郁寡言,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像是北域山顶的雪,好似无坚不摧,无人可以波动他的情绪。
  可是这样足以摧毁许多人一生的事故,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牧绥是一个极其克制的人,他的痛苦与孤绝似乎都被牢牢地锁在了某个暗无天日的深处,只有一点细微的痕迹会在不经意间浮现,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被无数设定雕琢成了这副模样,但那些设定只是林知屿听书时的一笔带过的调剂。
  牧绥注视着林知屿出神的脸,半垂的眼皮掩盖下一片意味不明的光。
  “你在想什么?”牧绥不咸不淡地问道。
  林知屿瞬间缓过神来,下意识地刮了刮脸皮,心想自己应该没有流露出某些会令人不悦的情绪。
  “没有。”他撒谎道。
  不懂牧绥是不是看透了他的内心所想,开口说道:“我说这些,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嗯?”林知屿疑惑地抬起头,有些不太明白。
  但是牧绥却没有继续回答的意思,只是定定地凝视着他的脸,然后在十几秒之后,似笑非笑地转移了个话题:“你不是要给游戏存档?”
  林知屿真是受够了他这种说一半话藏一半话的习惯,摸不到答案的他被急得抓心挠肝,但又无能为力。
  他忿忿地抓起控制器把游戏的进度存了档,起身时又趁着牧绥不注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只是去倒水的时候还是克制不住地猜想,牧绥那些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觉得自己以为他说这些是在卖惨吗?但林知屿保证自己完全没有这么想,他只是单纯地为一件美好的事物破碎而难过。
  作为读者,他可以漫不经心地审视着小说里每一个角色的命运,但作为亲临其境的人,他又会怅然每一个人走过的那些被设定好的、不由自主的轨迹。
  温水一口一口地润过咽喉滚入胃里,林知屿转过头,见牧绥倚在轮椅的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头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晃了晃水杯,直觉应该找个话题打破这样的气氛。林知屿摸出手机,想要搜寻一点自己的搞笑博文存档,却在云盘里发现了之前录制下的那段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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