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东西放下,不用人伺候了。”
  李桥带着宫人退出去,又等候了许久,皇帝才再唤人进去,穿衣束发。
  阮臻穿戴完毕,走到床榻边。
  阮韶还昏睡着,阮臻也不想给他穿衣,只将他连着薄被一把抱起来,亲了亲他还濡湿的眼角,大步走出了船舱。
  第14章
  大越的泰安宫,阮韶只在幼年时来过几次,早已记不清模样,如今回来,也没有什么故地重游之感。
  阮臻还不至于做得太明显,只将阮韶安置在供王公朝臣觐见休憩用的外庭,派了不少人手伺候着。
  阮韶归来低调,也无需认祖归宗,日日就在宫里安静休息。
  他第二日就见着了许书宁。两人做过几日假夫妻,倒是培养出几分真交情,重逢后有许多话要说。
  许书宁是阮臻名义上明媒正娶的妻子,阮臻登基后,她就被封为皇后。
  阮臻一直以兄妹之礼待她,将后宫交于她管。
  许书宁非同寻常女子,有勇有谋,果断干练,是阮臻d 得力助手。后来刘嫔生了皇长子就去世了,阮臻就把孩子抱到了许书宁宫中养下。
  “我并不想要这孩子的。”许书宁对阮韶道,“不是因为不爱孩子,而是我不打算在宫里待太久。我早就和陛下说过,等你回来,我也该走了。”
  “走去哪里?”阮韶问。
  “自然是追求我自己的归属!”许书宁略微羞赧地一笑。
  阮韶明白了,“陛下怎么说?”
  “你回来了,他整日乐得找不到北,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许书宁嗤笑,“我和你说,做这皇后没意思极了。这后宫真真无聊,平日里不是管理吃饭穿衣,就是调教那些后妃姬妾。他们为了争夺陛下的宠,还会争斗打闹,有点儿事做。我又掺和不进去,像菩萨似地被供着,闷得都快发霉了。你回来了就好。以后常进宫陪我说话出游什么的,互相做个伴。”
  阮韶失笑,“我是一介布衣,而你是皇后,哪里能和我过从甚密?”
  “就快不是了。”许书宁神秘地挤眼。
  当年换质子一事,众人私下都心知肚明,明面上却并不提及。
  可是阮韶回来的消息走露出去,明知道他是个透明人,可还是有大臣为拍皇帝马屁,上奏请求给他封赏。
  阮臻就等着这么一出,对外宣称阮韶当年于他有救命之恩,赐皇姓阮,封宁王,世袭罔替。
  阮韶懵懂中领了旨,就这么摇身变成了宁王。
  阮韶对这些虚名并无多少概念,只知道亡母有了诰命,妹妹也得封了个郡主。连不能相认的父亲都官升一品,一个弟弟还被指婚公主。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阮韶成了宁王,有了王府,自然不便再住在宫中。
  宁王府也是阮臻亲自指给他的,就是阮臻自己当年的皇子府。虽不大,也不够气派,但是房屋精致,园林秀美,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宅院。
  阮韶在王府里散漫踱步,只见侍女小厮井然有序地忙碌着,见了他也无一不欠身行礼,毕恭毕敬。
  阮韶当年在大庸做质子时,也没有受过如此敬重的对待。更何况后来流落市井,在泥潭里打滚,什么自尊傲骨都抛弃了。
  阮韶走到花园,一眼望见一栋小楼伫立于竹海之中,身子猛地一震。
  “那是……”
  “回王爷,那是陛下当年进京后,着人修的书阁。”王府马总管道,“据说是仿造着当年的质子府的书阁修的,陛下说十分怀念当初苦读发奋的时光。”
  阮韶嘴角牵起一个苦笑,抬脚直直走去。
  书阁和记忆中那个楼阁竟然真的相差无几,连书本和书桌摆置的位置都差不多,笔架的笔墨,也都是当年两人惯用的字号。
  再往里走,果真在熟悉的地方找寻到一扇小门,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模一样的小巧暖亭,一模一样的摆设,甚至连斑驳的墙面和剥落的油漆,都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窗外竹林茂密,风吹哗哗作响。
  阮韶闭上眼,仿佛一下回到了七、八年前,他还是那个生活得担惊受怕的少年。
  颤抖的身子被拥住,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胸膛,唇吻着他的脸颊。
  “怎么了?不喜欢?”
  阮韶摇头,转过身去,望着阮臻,然后提起衣摆就要下跪。
  阮臻一把将他捞进怀里,禁锢住,恼怒道:“以后私下相处时,不用对我行礼,你要记住了!”
  “是……”阮韶没有辩解。
  阮臻抬起他的下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里,喜欢吗?”
  阮韶浅笑,点了点头,“嗯,很喜欢。”
  “我也喜欢。”阮臻爱意浓浓地凝视着怀里人色若春晓的笑容,低头吻住了他。
  李桥侧耳听了听,挥手将一干闲杂人都支开了,只和马总管守在门外。他看了看天色,估计着今天会折腾到什么时辰才罢休。
  ……
  屋里点着细香,气味也和当年一样。
  恍惚间,阮韶似真的回到了七年前,也是在这张床榻上,和阮韶初尝云。雨。
  两人又害怕又激动,阮韶那时就想,刘琸真是个混蛋……
  这样浑浑噩噩不知道痴缠了多久,等到阮韶清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卧室的床上了。
  身体已经被打理干净,只是残留的清浴还有点挥散不去。
  下人摆上晚饭,说陛下已经回宫了,让王爷好生休息,有空就进宫陪他说话。
  阮韶喝着粥,心里在苦笑。
  越国的夏季炎热且长,第一季的稻子收割的时候,朝廷传来消息,两国终于决定和谈。
  为表心意,双方都将扣押的一些人送返回国。
  于是,阿远和阿姜也终于回到了阮韶身边。
  阮韶虽然没有公职,这些日子里还是尽量了解着公务,平时也能帮着阮臻打个下手,做点闲杂事。
  阿远回来后,看到皇帝和阮韶的情况,也自知自己插不进去,便自请参军。
  阮韶也觉得他还年轻,谋个功名是正事,虽然舍不得他去军中吃苦,可也不得不同意了。
  阿姜倒是留了下来,依旧贴身伺候阮韶。
  阮韶有个熟人在身旁,也终于觉得自在了点。
  阮臻曾问他是否想把阿姜收房,有个子嗣也好传承香火。阮韶听了只是一笑。
  “我这样的身子,这样的人,何苦拖累人家姑娘。我还打算给阿姜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去享天伦之乐。”
  “你这样的身子?”阮臻紧张,“阿韶,你难道……”
  “没什么。”阮韶摇头,“只是没兴趣罢了。”
  阮臻凄苦一笑,“都是我的错。”
  “这和你有什么干系?”阮韶失笑。
  “当年若不是将你带走了……”怒意浮上阮臻双目,“刘琸这厮,如果不是他射伤了你,将我们俩分离,你也不会在大庸多吃这七年的苦,也不会被糟蹋成这样。他加诸于你身上的那些痛苦,我一定要替你报回来!”
  阮韶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脸上血色褪尽。
  阮臻以为他回忆起过去情绪失控,便将他拥抱住,温柔抚慰。
  离宫回府的路上,阮韶的手探进怀里,摸索着那把小剑,慢慢闭上了眼。
  两国和谈之际,阮韶则和妹妹一起回老家给母亲上坟,避开了京中各种繁杂琐事。
  仗打了数年,和谈也花了两个多月,不但商议停战和边界划分,还讨论通商等一系列事宜。
  等到尘埃落定时,凉爽的秋意已经替代了盛暑,野地里菊花盛开,荷塘里的荷叶也有了败落之意。
  一辆官家马车听在京郊皇家别宛的门口,徐子攸略整衣冠,下了马车。内监李松已经迎了出来,恭敬行礼。
  “徐尚书里面请。陛下得知您要过来,已经吩咐请你去书房等候。”
  “陛下在游湖?”
  李松道:“也是巧,宁王昨日回了京。陛下进入招他过来一同游湖,现在正在水榭里说话。”
  徐子攸不自在地笑了笑,英俊的面容顿时有几分落寞,“宁王这一去,可真久。”
  “是。说是久没有回故里了,就在清江住了很久。他还带了自制的荷花香粉回来,皇后娘娘极是喜欢……呵呵,老奴多嘴了。”
  “哪里。”徐子攸道,“那宁王回来了,陛下一定很开心。”
  李松顿时笑得有点暧昧。
  河边水榭旁,李桥如往常一般候在外面。他老远见徒弟李松神色诡异地过来,问:“可是徐尚书到了?”
  “正是。”李松道,“我已经将他带去书房,茶水伺候着。陛下这里……”
  “等着吧。”李桥朝水榭望了一眼,“估摸着也快了。”
  皇帝和宁王一起游湖钓鱼,船才转了一圈就回来,宁王是被皇帝抱着走进水榭里的。
  小别重逢,干柴烈火,折腾的动静也就特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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