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听起来宋智民和贝业成的关系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和谐,灵均这也是头一次听见宋智民说这样的话。
  “小姨不喜欢他。”她很肯定,宋智民不仅不喜欢贝业成,反倒讨厌他。
  “不喜欢。他是个害了姐姐的大坏蛋。”宋智民隔着被子一把搂住了灵均的腰,“小姨最喜欢你了。”
  这话值得深究,据灵均所知,宋汐是在海上遇到海难了,当时一船的人几乎没有幸存者。难道事情不像她知道的简单吗?
  她看着宋智民与自己有些相似地眉眼,伸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小声哄道:“去洗个澡睡觉吧小姨,再点上我送你的香薰蜡烛。”
  没想到宋智民非但不松手,反倒搂得更紧了。
  “不要,小灵均要离沈栖归远远地……她不是好人……”
  第62章 香水
  这个时候已不知道是深夜几点,睡前灵均去拉了遮光帘,此时偏头去看窗帘,透过没拉紧的缝隙还能看见一点月光照进来。在这深夜茫茫里恰如深海里的灯照般,指引着迷失者前行的路。
  看身侧这人今晚的状态,安安静静地环着自己的腰,发丝有些凌乱,随意地垂落脑后脸前。她鼻息一深一浅,嘴里喃喃地念着“不要”、“不行”、“不可以”。也不知是做了怎样的噩梦。
  恐怕她是不会回自己的房间去了。灵均敛眉看着与白日里意气风发不同状态的小姨,轻轻地扯了一下搭在她腰上的手。
  这一扯,宋智民环腰的臂弯更紧了些,脸埋在灵均的颈窝里哼唧一声:“香喷喷的小灵均。”
  那些今夜在宋智民跟前讨不到半点让利的老板们若是瞧见了这样的场面,怕是惊得连呼吸都要忘了吧。
  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不讲情面的奇女子,也会有如今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实在是没了办法,灵均认命似的也不去看时间了,她伸手拍了拍宋智民的后背,眸光一闪一闪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建设,轻声问道:“小姨为什么这么说?”
  她对宋智民的那句关于沈栖归的话很是在意,她知道宋智民是沈栖归的投资人。但自己也是刚认识沈栖归没多久,她不明白,为什么贝业成认识她,宋智民也认识她。
  她清晰地记着,自己从没与沈栖归一同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也没正式向人介绍过。而且似乎,她们都知道自己和沈栖归走得很近,都好像要比自己更了解沈栖归似的。
  这件事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巨网,层层绕在灵均的身上,她想抽离逃跑,却又不得不深陷囹圄。她游离在生死之间,在刀尖上独木踽踽,可刀尖的背后又有不为人知的甜蜜与浪漫。所以她甘之如殆,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这般享受其中。
  从宋智民说起那句话到现在的问话已经约莫有个五分钟了,宋智民今夜也不知喝了多少酒,浑身的酒气,浓郁地与她身上用的名贵的西洋香水混杂在一起,又交织成一种新的气息。
  说不上难闻,反倒有一丝特别。
  “你说谁?”宋智民低低地说着,声音很小,细碎且难辨识,却又在这无尽沉寂的暮色里格外清晰。
  她说话的时候气息喷撒在人的颈窝,暖暖的热气聚拢在一起,叫人不觉一阵痒意。灵均不可避免地瑟缩了下脖颈,即便眼睛看得见了,可她身上敏感的感官依旧如前,最是怕痒。
  灵均没指望宋智民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她太不清醒了。
  片刻后,宋智民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声音略大了些:“沈栖归吗?哦,你说那个黑医。”随后她又没了话,陷入了一阵沉稳的呼吸里,不再是一深一浅。
  是吧,大家都觉得沈栖归是黑医,这应该是共同的认知。
  耳边的呼吸声很轻,鼻息喷洒的热气聚集在灵均的颈窝间,她晓得宋智民睡着了,但她的腿和身子还漏在被子外头。
  如今浅秋时节,谈不上夜里有多冷,但要是这么躺上一夜,宋智民又总是休息不好,怕是要感冒的。
  灵均轻轻拍了拍宋智民的后背,眼里的柔和一如明媚的暖阳道:“小姨,睡进来吧,别冻感冒了。”
  她说完过了一会,身侧的人才有了动静,一阵细碎的窸窣声在房间里蔓延。
  她感受到腰间的重量,变得有温度了,宋智民喝过酒后的体温比上次见面拥抱时还要炙热,却又不觉得难受。
  灵均阖上眼有一会没睡着,耳畔沉稳的呼吸很是匀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声呓语。
  似乎来自于耳畔,喃喃地念叨着两个字。
  “姐姐……”
  她复又睁开了眼,侧过头去看宋智民。她睡得似乎很不安稳,锋而有力的眉头微微蹙起,眼角噙着一珠久久不垂的泪珠,盈睫绵密随后又滑入她的鬓角秀发。
  宋汐遭遇海难那年灵均还很小,仅且只有三岁,灵均对宋汐是没什么印象的,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宋智民对此耿耿于怀罢,一记就是二十多年。即便是保养得再好,宋智民的眼角依旧有着不易察觉的细纹,脖颈处的纹路不曾被粉底遮盖。
  要是海难真有什么猫腻,这二十来年宋智民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灵均不敢想象。
  整个白城谁不知道宋智民的商业传奇史,十六岁以超前独到的眼光大批订购安睡面膜等护肤品,自此赚到了她的第一桶金。之后便是以跳跃式地速度在白城里崛起,不出两年便一举坐到了商行会长的位置。
  宋家母父在宋智民十六岁的时候意外去世,宋汐迫于母父的遗愿嫁给了轮船业的龙头贝业成。好在宋智民拥有了自己的事业,以后的日子也不见得会有多难过,而且那几年贝业成待宋汐还算不错,日子会好的……
  谁成想宋汐嫁过去才不过五年,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灵均长叹了口气,拍着宋智民的后背,低声地呢喃着:“睡吧……”
  这一觉灵均睡到了中午,她很久没睡这么久了。遮光帘似乎都挡不住热情来打招呼的光照,她睁眼时身侧哪还有半个人影,要不是空气里满是宋智民浓烈的酒气与香水混杂的气味,她怕是都要以为昨晚根本没人来过。
  灵均洗漱完换了件v领的毛呢衣,这款衣服很是贴身,很好地将她身上无暇挑剔的身姿勾勒出来。她为了便利,穿了条靛色的扎染阔腿裤,脚上蹬着一双平底鞋,一头秀发随意地挽在脑后。
  一觉睡到了这个点,诊所那边平常她都是早上十点去的,现在过了时候,她干脆在宋智民家吃过了再去。
  她随意看了一圈,宋智民是不在家的,应该又去忙了。她沿着扶手下楼,一楼的家具全都换回了以前的样子,这做一次生日宴也是够麻烦的。以前过生日都是包一艘游轮去海上过,但自从宋汐走后,她从来都只在自己家里办。
  灵均熟稔地走到厨房,保温锅里还热着咸粥,冰箱上贴了张便条,她取下来看了眼,是宋智民写的:
  小姨家永远向你打开。
  旁边还画着一个绕着圈圈的笑脸。
  这是除了贝业成以外,灵均在这个世界里的唯一一个血亲,令她真正感到温暖的人,不是利用她去做什么事,想着从她身上捞什么好处,只是因为爱屋及乌。
  去诊所之前灵均已经想好了一整套说辞去应对沈栖归,反正晚上是约好了去她家里吃饭,她总是能找出很多理由。
  去的路上灵均买了份白城日报,她粗略地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什么“昨夜商行凤头宋智民于家中办请宴席,邀夜蝶驻场倾情驻唱”这样的字眼。
  报社的人很懂得拿捏住人们的眼球,知道她们想看的是什么。而自今日起,本就小有名气的夜蝶今日又会成为大众口中里的闲谈对象。
  诊所门口摆了两盆新移植来的巨大盆栽,翠绿的叶片宽大有劲,摆在门口这条街的空气都好上了许多。
  灵均走了进去,沈栖归正在看诊台前问诊。两人相视一眼,灵均自然地坐到椅子上翻起了报纸。
  报纸上大篇幅报道的都是宋智民的生日宴,写文章的人肆无忌惮地夸大参加宴会的人多么有权势有财力,又大篇幅地夸赞宋智民最近做了哪些善民的举措。边角的位置上是城内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角落的位置上有一个值得人注意的标题。
  “城北又一次惊现无手男尸”
  报纸上描述的画面与上一个案件极其相似,手法未有细节描写,只看到死者的名字叫做李沥生。
  这个名字灵均似乎在哪里见过……好像是贝业成手底下不值一提的小卒。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迟?”
  头顶响起一声清脆声响,如汩汩清泉般的清冷之意,随意一问中又带着一丝在意。
  灵均放下报纸,拿出那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睡过头了,正好晚上不是要去你家吃饭吗,我得安排下事。”
  她听了后轻应了声,盯着灵均的脖颈微微愣神,那儿有一处不明显的红痕,小小的,像是谁的口红蹭上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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