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见吴邪沉默,那狐狸眼笑了,说道,“只是请吴先生赏脸吃个饭而已,不会如此吴先生也要推脱吧?”
吴邪浅笑,说道,“中村先生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辞倒显得我矫情了,”他打开请柬看了看,“到时候我一定去。”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那狐狸眼很是满意,连连点头。
吴邪无意留他用饭,所以他告辞时便没有留他。中村走后,王盟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少爷,难不成你真要去赴会?”
吴邪叹了口气,说道,“瞧他那副模样,我这次推了,恐怕还会有下次,这次去看看也好,摸摸他们的底,瞧瞧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只怕是场鸿门宴啊。”
“即使是鸿门宴,我也得硬着头皮上,你先前说得对,日本人看上的东西,果然很难罢休。”他苦笑了一声,“王盟,准备马车,我下午去次铺子。”
午后,一架小巧低调的马车停在了西湖边一间门面不大的古董店门口,门可罗雀生意清淡。虽然这并不是吴家最大的店面,生意也不是最好的,但是只要吴邪说到“铺子”,必是指这一家。这家小店是他三叔的一个堂口,曾经的掌柜正是吴邪。如今,这里算是总店,所有的钱都要交到这里才作数。
那本是给无所事事的大少爷一个消遣的方式罢了,可是一夕之间,当他不得不从襁褓中走出来时,才发现这间小铺子对他来说是再也回不去的记忆,他保留着这里全部所有的一切,也算作是对曾经的自己一种祭奠。
陈旧的招牌没有变,掉漆的红木大门没有变,门口的台阶依然少着一块青砖,上面甚至还有张起灵十年前留下的淡淡血渍。
只是人变了。
站在柜台后的是一个满脸堆笑的心腹,对着吴邪点头哈腰,一旁的红木贵妃椅上不见了一个慵懒、偶尔会对来人有些不耐烦的小老板。
吴邪轻轻笑了,坐在了那把贵妃椅上,闭起了眼。
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王盟没有打扰他,对那掌柜点头致意,对方心领神会,领着王盟进了内堂。
“盟哥,账面已经交了,这里是所有的帐,你对一下。”那掌柜拿出钥匙打开钱柜,给王盟清点。
“一分不少。”半个时辰之后,王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辛苦了。”
“哪儿的话,不过,盟哥,你看看这个东西。”那掌柜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只锦盒,递给王盟,“这东西我实在吃不准,所以也不敢上架。”
王盟把那只锦盒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眉头拧成了麻花,“像是战国的物件,我也看不出是个什么。”
说着,他一挑帘子,走到吴邪身旁,轻声说道,“少爷,这玩意您给看看。”
吴邪似是有些恼他,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转向他手里拿着的锦盒,不由得目光一亮,忙问道,“怎么得的?”
“回东家的话,前几日一个算命的瞎子,拿来卖的,说是江湖救急,只卖一块大洋。”那掌柜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吴邪倒吸了口冷气,拿着这锦盒,对王盟说道,“回府,马上!”
两人火急火燎地冲回了家,吴邪更是二话没说失了以往的风度,旁人与他打招呼也没得理,兴冲冲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少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盟,咱们这次可捡到宝贝了。”吴邪笑着举着那锦盒说道,“如果我没看错,这只紫金盒子可以追溯到战国。”
“可以打开吗?”王盟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给吴邪难住了,他皱着眉,把那盒子的顶盖一拧,露出了一个转盘。上面有八个孔,每个孔上都有一个数字,像是最近刚流行的电话的拨号盘,“这种盒子是最古老的密码盒,你要知道密码才能开。”
这时,不知何时站在屋外的张起灵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他一直盯着那只盒子,目不转睛,忽然,他伸出自己那根奇长的手指,迅速地拨了八个数字,咔一声,整个盒子盖自动翻转了过来,一条铜质小鱼安稳的躺在盒子里。
另一边,在间和式的屋子内,一个男人穿着和服坐在那里煎着茶,留声机里放着日本的音乐,显得悠闲自得。
日式的房门被移开,两个人跪坐在门外,一个是有一对狐狸眼的中年男子,另一个身体健壮一副浪人装扮。他并没有看来人,一手往釜中投入茶末,一手不停地搅动茶汤,开口说道,“中村君,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请您一切放心。”中村回答道。
那人闭起了眼,深吸一口气,轻轻笑了,说道,“中国的茶好香。”
说完,他拿起一支笔,在桌上的那张纸上划去了吴邪的名字。
第10章
吴邪从店里拿回来的锦盒是一只古老的密码盒,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不知何时现身的张起灵轻易地拨出了八个数字,打开了这只紫金盒子。
“小……小哥?”吴邪看了看盒子里的小铜件,又扭头瞅了瞅一旁脸色铁青的张起灵,忙站起身,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密码的?”
张起灵紧抿着唇,默不作声,手指轻轻地划过那只紫金盒子,不住的有些微微颤抖。
“小哥,这是什么东西?”吴邪好奇的问道。
张起灵像是在沉思之中,他从盒子里拿起那枚铜鱼,置于手心。那枚铜鱼造型很普通,尽管技法并不显得很高明,但是形态依然栩栩如生,特别是鱼眼上方眉毛的位置有一条弯弯的小蛇,显得精细无比,他紧皱着眉,终于开口说道,“蛇眉铜鱼。”
吴邪向王盟递了一个眼色,王盟马上掩上门走了出去。
“小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像是犹豫了很久,张起灵神色显得有些颓靡,他并没有回答吴邪的问题,像是完全没有在意他似的,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那枚铜鱼上,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这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张起灵感觉浑身不自在。他把铜鱼交给吴邪,去拿桌上的紫金盒子。
盒子并不大,里面的空间更小,只有一根拇指的大小,刚好放下那枚铜鱼。
头痛欲裂的感觉,在这里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一次又一次地袭来,提醒他,那段被遗忘的过去。
“小哥,你没事吧?”吴邪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忙拿过他手中的盒子,关切的问道。
良久,张起灵抬起头,注视着吴邪,眼底竟是一抹化不开的凄苦,那本是一座万古不化的冰山,此刻却像是被外力一点一点碾碎,他竟然露出了那种眼神。
“吴邪,我想要想起来。”
吴邪一愣,垂下头,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会想起来的,早晚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你想起来的,不仅仅会是这些,还有我拼命想要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的过往。
午后,张起灵坐在院子里,静静地望着天空发呆,他常常一坐就是一天,从正午时分坐到满天星斗,一动不动。吴家人也已习惯,没有人会去打扰他。
这半年来,从西安到东北,又从北平到临安,这兜兜转转从西到东、从北到南没有停留过一刻。他没有一刻不想要找回自己十年前丢掉的记忆,但是在这匆忙的岁月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他以为自己的记忆停留在北方而因此在那里徘徊了十年,却不曾想到,打开记忆之匣的钥匙却流落在南边。以至于,他不曾一次沮丧地想,是不是今生再也想不起来?那种强烈的不甘折磨着他,整整十年了。
于是,他开始寻找更有意义的事。没有时间留给自己去找回忆;既然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就顺其自然好了;比起找到回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偶尔他也会想要疯狂一把,把所有的东西都丢在身后,只为自己奔波,在这三十年的人生中,能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只要一天就够了。
只要一天。
但是,他做不到。
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家乡一步一步被抹掉,他不能看着家乡的孩子们连一句国文都不会说,他更不能看着对方像水蛭一样吸干自己的血然后再把贪婪的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他寻求着能够一劳永逸将对方彻底赶出去的办法。
他不停的找,从西到东,从北到南。
也只有这一刻,记忆对他来说,才不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在国仇家恨面前,什么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从去年十二月的西安事变之后的三个月,让他对自己所处的整个东北军彻底失望。主帅被请去金陵一去不返,二十万东北军群龙无首,紧接着一出出一幕幕的自相残杀、内部争斗,让整个东北军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灭亡境地。三月,南京来的一纸东调,东北军接受了国民政府的整编,而他们也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乡。一些不愿离开家乡的人有些变成了游击队,有些加入了满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