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能告诉我么?”万物问道。
  “师姐…”燕克冬话说吞吐,还未做出表态,原本靠着沙恨桃继续休息的法扶尘却开了口。
  他先是打量万物神情,盯着她脸庞呆愣许久,喉咙不断做着苦恼的纠结动作,“小物,你怎么还跟燕克冬一起呢?”
  “在等你恢复这副身体。”
  “呵…”法扶尘轻笑,抬手随意对着万物脚下阵场覆盖叠加,而后妃色修力闪过。
  沙恨桃迫不及待的揉着眼睛,黑色之下实在是看不清多余的,但活生生的少女被健硕少年取代,这还是有些个明显。
  她疑惑,又觉这些个师姐、师兄的本就或许大有来头,昔日护境师尊教诲的不问则少错,今朝…沙恨桃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微微侧着脑袋,不巧就撞上了法扶尘的肩头。
  “很随意的幻形之术,多数修者都可,只是…火修者用着格外辛苦罢了。”
  “怪不得,我从未得知。”沙恨桃点点头,觉得法师兄说的很有道理。
  又行许久,前有磅礴修力肆意扩散。
  宗门派系间的修力体系大相径庭,如此,倒也勿需多费尽心机辨别。
  人宗德高望重,修力常常平稳牢固,好似搭建房屋,地基、墙土、砖石泥瓦,层层交织嵌套无论如何洞察皆是无懈可击;而百相宫类则胜于修力之出神入化,就算随意而为多数亦可不被击破;其余诸道皆是如此。
  身后诸多被带来修力天赋极高的弟子蠢蠢欲动,三言两语争论道。
  “这修力杂乱无章、难道是青浦城的诸位修士?”
  “修力虽面子上如一坨散沙,可底子却是如蜘蛛布网般缜密,八成是些德高望重的。”
  “依我之见呢,还是诡物属性更多些。”先前位挥着长刀作为法器的师妹并未止住话头,喋喋不休同师兄们辩驳。
  说的倒是有理有据很是动听。
  火焰化作的长刃上,沙恨桃甩出几张符箓抵在身前,将周围的护盾再强健几分。
  万物并不位于队伍之前,反是居中靠后的位置,此刻,体内的燕克冬魂灵有些躁动,他似有难言之隐,可又不愿同万物开口。
  好在,做了师姐的到底还是懂些师弟,万物双手撑起,将己身护盾符箓由透明幻作黑色,将二人遮住。
  “师弟,你想换回身体吗?”
  “可以吗?师姐。”燕克冬依旧没有对上视线。
  再抬手,万物后退半步,先前聚合凝练存储在“源”处的修力拉出半数,为自己汇聚身形;朦胧中,她注视燕克冬欲言而双目含霜瞳眸,虽说有所察觉,可到底还是分辨不出,他是有何事始终不肯说出。
  第112章 自己脸皮厚,人道常有修者无耻道,“好女怕缠郎。”
  正当时风云骤变引得人宗弟子匆匆而来无法多进寸步。
  沙掌门尽是年幼少女之姿,可势力实在是非同小可、仅是短暂半招,便将密不透风的阵场屏障劈开条裂痕。
  高云密布之处飞鸟罕至、待听沙掌门号令之下,众人纷纷驾驭法器避让、巧妙遁入屏障之中。
  来者弟子不俗;勿需多言即辨识出这是百相宫的门路。
  条条修力如江南绣丝、再是薄弱憔悴不堪可经由这些“老古董”的手,也如同崇山峻岭屏障,任何风吹草落,皆是躲不过其敏锐直觉。
  环顾四周,除了被爆破修力核心后的尘埃碎片再无其他;大地一览无余,像是个稚嫩婴孩,将将出生,还未接触人道的任何点染修饰,纯粹,美丽,但透彻心扉的孤独与可怜。
  长发随风而动,有几缕同耳畔银饰缠绕在一起。
  自个儿并不察觉,而身侧的燕师弟却不想看着歆慕之人被遮了视线,伸手勾勒几笔,而后,“师姐,师弟觉得这儿似乎有些问题,我很不安,师姐,你可以先躲到我这里来吗?”
  燕克冬讪讪小心,开口谨慎,伏在万物耳边,双手环绕著师姐瘦弱的肩膀,喃喃说着悄悄话。
  不远处前方的法扶尘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幕,他身为诡物本就是灵感绝佳的,又是爱人被侵占,他握着拳头。
  良久竟赞同了燕克冬的说法。
  可随着法扶尘语调的落点、同是恳求,又惹得燕克冬念叨着伤天害理的话,想多说几句“把诡物都杀光”之类的来气自己的师兄,然师兄没打算搭理,转身同万物辞行跳入阵场之下。
  紧接着,身着无色衣袍的年长修者恍然出现,白色长发、胡须昭告着他的德高望重,沙恨桃虽说是掌门,但还是为礼而欠身。
  来者老头儿只是亮亮手中的牌子,也不多说,指着极端修力阵场上逐渐成型的阵场说道。
  “人宗,大概是…从未见过。”他说话平稳,冷眼落下睥睨之姿不减半分,彷佛为首的沙恨桃于他眼中连同沙砾都不值半分。
  “世上不见得多了去了,难道百相宫的尊者如此贪婪?”
  众人本以为沙恨桃会唯唯诺诺讨好求着和睦,结果,她这么一句,倒是堵得那白胡须老者脸色有些发红。
  话说得是不错,万物望向法扶尘消失的地方,哪里的屏障,竟然是护境师尊的?
  散出的修力微点小而又少,若非刻意、吹毛求疵的感知,压根不会被检索察觉。
  然层层覆盖、诸多修者尊者加持之下,她很是清楚的感知“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而那中心的,定是…
  她动动喉咙,强忍咽下口空旷的孤寂不甘;罪恶自心神深处涌现。
  光剑悄然于手中汇聚,燕克冬迅速察觉,转身用力极大,硬是把她拽入自己怀中。
  万物当然要挣脱,爱与不爱,爱和更爱,一目了然;她遣散修力光剑,握着拳头锤在燕克冬肚子上、胯骨上,试图让他放开。
  但燕克冬是何人;他在做了些不够道德得事儿后对于自我的定义愈发清晰:自以为得神情实则为一己私欲全然将情感施压于师姐,不管她爱不爱,先做了再说。
  自己脸皮厚,人道常有修者无耻道,“好女怕缠郎。”
  师姐当然是独出的好女子,自己也要做个合格的缠郎才是。
  他不想放手,宽厚的手掌把住师姐的腰;再按住她的脑袋,亲密些就是了。
  至于那些个处于非议争端中的,任凭其发展。
  名为戴行的师尊,虽说位高权重为苍生仰慕,可到头来不还是变成了诡物任人危言耸听、只待剿灭杀除?
  眼角落在法扶尘消失的地方,哪里逐渐升起了股不属于人道人宗、或者其余所有门派的修力涌动。
  这招并非自己得出,而是…他眼睛转动,除了护境师尊,再想不出谁还有这样的计谋,况且,这里面最为神秘的,还是护境师尊。
  他想让身为诡物之祖的法扶尘师兄同这位千年前的人道佼佼者相抗,这样,无论如何都是两败俱伤。
  当然,谁也说不准,千年前的人宗修者戴行可以独身抗衡神道,今朝有没有能力将“可创行世界”的诡物之祖剿灭,还是个未知数。
  至于诡物之祖法扶尘,纵然有驰骋天下吞噬世间的本事,可到底还是后生于戴行。
  如此,燕克冬再紧紧手臂,将万物的愈加紧凑;她本是修力聚合的二次身体,自然比不过自己真材实料的,想把控,倒也并非什么难事。
  正当他思索,身侧师兄发了声,“别随着师姐亲亲爱爱了,该下去助长那些修者,无辜者可多的呢。”
  “是了,师兄。”燕克冬答应;抬手驾驭法器降落。
  身前的率先行走的沙恨桃沙掌门随着那位接应老者走在最前。
  直至将近地面的位置,于千万次交织碰撞的盾符箓阵场屏障、或者其他别的什么法器云云类穿过,清晰视角恍然展开。
  众人张口结舌。
  降落之处有阵场护盾自然是安全,等到了边缘处,无数亡灵拔地而起,或默不作声的,或张牙舞爪的,无不宣示着来自生前死后的绝望不甘;这力透纸背的强悍引力,近乎要将几个脆弱心性的人宗弟子拉扯撕碎。
  站定,燕克冬抬眼,他背影于苍茫无光、却又透着瑰丽修术光彩的灰尘中额外瞩目,不过,并不算是引领前路的辉光之人,而是站在阴暗处属引凄异的单薄黑影。
  他抱紧怀中的师姐,巧妙隐遁人群之后,以备随时逃脱困境。
  然护盾阵场之上,护境师尊却不知何时悄然二至,或者说,他一直都在,只是自己从未察觉。
  再看清师兄法扶尘前往之地,那里的蜷缩着个脊背弯曲的人影;在人影上空,猩红色眼球赫然升空,也不眨动,只是静默观察浩瀚人群。
  眼球四周悬浮着黑色大小不一琉璃状球体,似乎也在无时无刻做着防备。
  师兄法扶尘并未呈现自己的诡物形态,燕克冬猜不透他到底为何不献出真身,难道是怕众师兄弟误会?
  不,他大概不是那样的。
  难道他压制自己的血脉力量可以以人形完美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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