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屋中昏暗,外头无日月,小僮子觉得有些看不清东西,随手从袖中摸了个火符箓,将要点燃。
“喂,你怎么这样就进来了?难道做师兄的平日里没有教过你规矩?”
燕克冬语调骤变冷漠,好像在口中含了座冰山一般,时刻散发着寒气。
师弟既然说话了,那总该是有要放手去做事的意思,那自己也可以趁机多接触一些人道事端,好继续……
想到此处,万物再次感应着另一半的自己,然则照旧无所获。
“师兄,我敲门许久不见师兄开门,以为是师兄出了什么事,这才着急着,毕竟护境师尊实在是担心师兄。”小僮子说话声音倒是没有半分求饶、谦卑的意思,反而公然依旧是正经语气。
恍惚中,他望见师兄床上模模糊糊一个瘦弱人形,不知是何物,但总归是要小心。
刚要怀疑发问,燕克冬抬手抖动抄起搭在床沿的几件衣服,道。
“那到底何事?我刚睡得醒,勿需点灯。”
小僮子燃烧符箓的手停在半空中,彷佛被黑暗中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能感受到对方虎豹豺狼般凶煞的修力,颤颤而言。
“护境师尊让师兄带着兄弟姐妹们下山去,去往人宗周遭的城池帮落救护村民。”
“可还有别事?”
“没有别的,只是师尊和代掌门觉得应该速速动身,不得迟疑。”小僮子说完也并未离开,而是干杵在原地。
他双眼盯着燕克冬身前的地方许久,直到师兄怒声再临,才大梦初醒般的退了出去。
当然,走前必然是将倒在地上勉强没碎成烂木头的门扶了扶,倚在门框上尽力挡风。
“他走了。”
燕克冬不想错过同师姐呆在一起的任何时光,这样亲昵的夜晚,他无比珍惜。
双手搂住师姐的腰肢,他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眉心在漆黑中微微蹙起,带着几分祈求原谅的意思开口。
“师姐,你累吗?”
“完全不累,我现在只想离开这儿。”
“离开哪儿?”燕克冬醍醐灌顶,头脑瞬时懵了,仿若泡进了满缸的冰水中。
“……”万物腰被他不住揉/捏的又痛又痒,沉默着觉得对方指定是误会了些什么,抬手拍拍他脑袋。
“下山去,我们不是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这儿了么,带上其余的师门弟子,再过两个时辰便出发。”
“那现在……”
“你该好好休息。”
燕克冬眼中突发萌生的落寞并未消散,又浓郁几分。
“我哪里都不去,此番我无了身体,重新聚合也是需要时间和机缘的,你对我如此情深意重的照顾,我怎么能轻易就抛弃你而去了?”
万物将师弟乱糟糟长发的毛绒绒脑袋往怀中拉了拉,柔声安抚。
“师姐……你可不可以认真回答我?”
“等我们回来,我一定回答你。”
“可我还没有说是什么事……”
“那就为这次出行留些期待吧。”万物顺着他的脑袋一路安抚到后背,少年身段极好,她指尖顺着燕克冬的肌肉线条一路留下只属于自己的痕迹。
“就想当初,你义无反顾的陪我同行一样。你的温存、你的善良、你的性情与魂灵都被我无时无刻牢牢地记着。”
“那……师姐……”
万物不想再听他多唠叨一句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作用的情感问题,索性拇指点在他唇间扶着他的后背轻轻躺好。
第71章 师姐笑靥如月如水般温柔,只是梳着民间已婚配女子的发髻样式……
“两个时辰才算得上是白日,虽说现在有无时辰无所差别,可你是人,该是要好好休息的。”
燕克冬被师姐安抚着落在软绵绵的褥子上,他眼皮努力的睁着。
又觉得还是再抱一抱比较合心愿,伸出手臂落在师姐将要躺下的位置,刚好卡在她天鹅般雪白修长的*脖颈处,借此,二人距离又拉近几分。
万物嘴角挂着笑意,慢慢合上眼睛。
比起自己如何如何,还是师弟燕克冬的身体更为重要;在二人亲密接触间,她还是按耐不住将修力刺入对方体内认真检查着他身上奇怪的一切。
愈发深入的探索了解,她越是觉得惊悚。
师弟与自己相识也只是在前不久的下山时,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未曾得知他的真正来历。
要知道人宗好歹是人道数一数二的门派,来者不是些家族中天赋异禀的孩子、便是靠着自己修来的异于常人的修力。
她思索,难道师弟是年幼被抛弃、又被护境师尊捡回来的?
微微将眼睛张开一条缝隙,师弟没有放下紧张的戒备。
他对自己,好像真的是患得患失。
“护境师尊担得起这个名号,必然是在山头上不出去的,既然如此,那师弟是如何来的?”
万物佯装睡得惬意,将脑袋向对方脖子处蹭了蹭,以便链接其身体。
但无论多少次,师弟的身体就是跟寻常方守拙不一样。
方守拙的身体全是些骨肉或者说神道神识,修力只是在空隙中随着脉络流淌的迅速。
可师弟的身体,竟然如此空旷。
空荡荡的,一览无余;而他的修力,也只是悬浮在身体最薄弱的边缘。
若是自己注入修补化作他的一部分还好,但若是起了冲突的意思,那他体内的修力运作竟然达到了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
运作流淌速度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探查。
万物闭着眼睛,她为天地所化,修力于自己而言比起是力量倒不如说是生命。
万物不止,生生不息。
难道师弟也是……
“不……”万物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同自己一般的,除了那位神识坠可欢便是……
她有些掐不住现在的师尊是如何状态,但要究其复活临世的原因,那必然还是要去找那半死不活的方守拙得知。
想到此处,她感受到师弟臂膀抽动一下,像是做了噩梦?
燕克冬睫毛弯弯,脸颊被几缕青丝缠绕,少年貌美不可三言两语描绘。
他被师姐安抚,睡得有些深沉。
梦中,他遥想二人初见时,师姐总是冷漠;她或许习惯高傲的不同任何自己一般的俗世弟子交往。
她周身散发的修力像是一团烟云薄雾,将自己安稳又淡漠世间的隔离在独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先前风波未起,燕克冬玩闹的多,总是不认真修炼,总想着投机取巧偷得浮生半日闲。
只是那日微风拂面、春色正好,师姐什么都没做,只是路过了他的世界。
他一眼便觉得眼前姑娘为景色再添几分美好,再后来,便是她背着药筐子要离开的背影。
同行一遭,获益颇多。
他知道她只是同自己不熟悉,又不善言辞,可心肠极好,对自己也是爱护有加。
他清楚她实力强的可怕,任何的诡物鬼事都入不了眼。
但如若是自己……
梦中,燕克冬恍若重回初见那日。
只是自己小小身躯,看着师姐竟比自己高出半截的样子微微惊愕;要知道,他个子可是不矮,强壮到可以不失条例的轻松将师姐娇小身躯包裹其中。
他想迈着步子跑到师姐面前,可师姐柔弱的背影后竟然站着一个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一股子仙气缭绕,衣衫上绣有浅色流云浮动的纹样,无论怎么探知都不像是凡夫俗子,只是面庞被不断流淌的修力遮住。
他看不清。
但他觉得这男子自己一定是见过的,或者说,同自己有些什么过节。
燕克冬胸/口作痛,他想坐下休息一番,等着师姐前来寻自己。
刚要弯曲着身子向下倒去转而干巴巴的怔住,正是这动不了的一瞬,他才看清自己的身躯。
自己哪里是什么人,哪里有什么骨肉,分明是……
他惊出一身冷汗,再抬头,温婉师姐不知何时到了眼前。
她梳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发髻样式,若非要说,那便是世间已婚配女子的发髻样式。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奇又大胆,像只活泼的白色小兔子,两只眼睛明媚阳光,又不失暗藏其中的稳重心细。
她张了张嘴巴,笑得很开心。
身后白衣男子长发几乎要垂到地上,听到师姐银铃妙音,也跟着微笑,但仍是警惕。
燕克冬觉得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想咽下去不能、想吐出来也不能。
他脸上流露出不可掩盖难以言表的悲伤,不料被身后男子眼底散出股子杀气震慑半分。
师姐身后跟着的男子好似察觉自己不对劲,模糊不清的脸却能感受到臭极了。
嘴角好像也是拉的不能再拉,眼睛满是凶煞恶神的戾气,然则燕克冬来不及再思考其他,便感觉被人捏着脖子从地上拔起。
那个人不停拉扯着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介绍一件可有可无的无聊器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