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难道这人死前是对着雨水做了什么手脚?”万物指尖指向尸骨,搜索一番但未发生任何异变之样,她转手接过几滴碎雨,念叨,“人道仰望之处不归于人辖,如此,还是要小心了。”
  她恍惚中犹记师尊说过的,人,是没有天空的;三界三重主宰,在未经人神之争前从来井水不犯河水。
  风入律见金光闪闪的骨骼也想伸手摸那么几番,被刚刚回神儿的万物一把抓住手腕儿,“别碰,有毒的。”
  “啊?”风入律一愣,满脸疑惑道,“这人的骨头是金色的,要是能换成金子…”
  “世界上从来没有天降金子的好事儿,这人藏在地底饲养魔道生灵,险些将你伤了难道你忘了?”万物笑着问道,抬头望着厚重云层似是又低许多,砸吧着嘴巴从腰间掏出魔道怪物死后诞出的丹。
  “这是什么?”风入律好奇。
  “洞底魔道怪物的内丹,我把它分成四份,我们一人一份、额外的我要带回去给师弟。”
  万物双指并拢凝成一把小刀,轻轻将丹割成四份;一份塞给风入律,另一份则放入佟裔口中。
  风入律见二人吃的干脆,有些犹豫,他此番并未帮上二人任何事情,却白白捡了她人的便宜,心里到底过意不去,伸手推辞道,“这东西过于贵重,你得来的不易,我不能要的。”
  “谢谢你照顾佟裔。”万物望着风入律,觉得他不该如此;理应迅速接受了才是。
  夜色逐渐沉寂,雷鸣声不断划破长空。
  风入律愣了愣,问道,“你方才说师弟?”
  “嗯哼。”
  “你…你一开始骗了我?”
  “没有啊?”万物见佟裔稍稍醒来,掰开葫芦塞子给其喂了些水;见佟裔情况好转的多了对着眼前满脸惊愕流着雨水的人笑道,“当初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啊?”
  “你…”风入律摸着脑门,好像…她没承认,也没否认,自己通常觉得默认是“肯定”?
  雨从未有停的趋势;万物抚着渐渐恢复意识的佟裔走到一处枯木下避雨,拧着衣服上的水、目光重新落到风入律身上,见他站在雨中不肯跟过来,有些好奇,“你怎么不过来?”
  “来了!”风入律答应一声,一屁股蹲坐在万物身边,看着她湿哒哒的滴着水的脸颊微微泛红;眺望来路,他长抒胸中一闷气,淡然想去对上她的视线。
  森林迅速枯萎,留下大片枯木,本该鸟虫栖息处,此刻再无生机可言。
  柴火湿润,随手捡来的不顶用。
  万物尝试着打火石频频失败,干脆抽出符箓点燃供三人使用,转眼又见风入律一副欲言又止不说不动的样子,干脆不再沉闷着,问道,“你们百相宫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嗯?”风入律打了个激灵,双手抚着额前挂着的绿色宝石、甩了甩头发,心里嘀咕着该如何答复,可…他反问道,“你和你的师妹是为什么出来?这儿是人宗的地盘儿,我早该料到你的,你这么厉害。”
  “承蒙师恩,历练来了。”万物答得不卑不亢,她摸着佟裔依旧不太好的脸决议在此处将近一晚,至于明日…问道。
  “你自称少宫主,但独自出行无一人跟随,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经久外围经常战斗的,怕是平日里纨绔的多了,不能独当一面。”
  “你…”
  风入律抱着脑袋的手滑到身体两侧,他一脸恐惧的看着万物、屁股不自觉向后挪动两下,侧目又见佟裔微微睁眼、一口转移话题,“你师妹醒了!”
  “我知道。”万物继续问道,“你这样出来,家人放心?”
  “百相宫…”风入律见万物如此直白,双拳捶地貌有难言之隐,他闭上眼睛凝神聚气许久才缓缓开口,可话到嘴边他又忍不住咽了下去,良久未发一言。
  又过多时,三人周围渐渐多了滩滩泥水;没了森林庇护,这片土地愈发在“不隶属于人道天空”的冲刷下支离破碎。
  “我…”风入律低着头,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兄长疑似与神道勾结。”
  第14章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连你这个从来不问世事的人都知道,那八成………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连你这个从来不问世事的人都知道,那八成…”万物拧干头发上挂着的水珠,毫不留情接话。
  当然,她暗喜,师尊真理又在线了。
  千年前百相宫事端凭空而起,本就使其威信极低;虽说江河轮转是代代已久,可有心之人亦是亘古长存;由此万物蹙眉望着深思熟虑中不作多言的风入律。
  她到底还是想听听直接相关人员的意思。
  绵绵细雨渐变瓢泼滂沱,打在头顶上泥泞不堪的岩石边缘,又不约而同的落在三人身侧;万物时不时投去“惦记”的眼神儿。
  风入律不顾已经贴在身上湿成一坨的衣服,也不管发梢雨水在眼角脸颊滑落,就这么静默着。
  佟裔睫毛弯弯,眼睛还没睁开耳朵却率先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来不及惊叹,一口气没舒缓过来重重咳了几声,她眼中含着点点泪花可怜极了,还是率先伸手检查自己状态,而后重新将修力在体内运作,静静靠在师姐肩上握着她的腰带嘤嘤喘息。
  万物闻之轻拍她脊背,柔声安慰转眼又对上风入律像是便秘一般的表情,“你想去人宗寻求帮助?可眼下是掌事师尊在主事,他可不是那种没有筹码就做事的人。”
  “那若是遇上别的师尊…”风入律侥幸试探。
  “咳!其余二位就连我们自己都见不着,更何况是你。”佟裔顺顺嗓子,攀附在万物身上开口道。
  “师尊…希望我的桩子能探知一二…”万物心中暗念。
  “我…”闻此言,风入律眼中光痕又黯淡几分,他左右晃着身子很不由己,只是一拳锤在地上震碎几块砖石。
  “你说得对,我没办法,但是我不能就此袖手旁观…我兄长似乎很早就变了,他变得莫名其妙,他开始为千年前神道所做的种种事情辩护,说什么到底是人道女子不该将情爱托付于神道云云…我觉得厌恶极了,这事儿世间任何一个修者都是无比清楚的、若是今朝你我三言两语就说着原谅,那死去的无辜修者岂不是活脱脱的变成了天大的笑话?”
  “还有呢?”万物欣欣然,追问。
  “我见他接待了莫名来者,可那的密函上的修术我竟然完全不能理解!”
  风入律喘着粗气,他单手撑地一手拍着胸脯,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一点一点落在地上,落入泥水中,同绵延不停的雨水混在在一起,他抬起头看着万物,将近哀求道。
  “我虽不学无术,可人道术法但凡是用的都记录在典,我难道不会用还不会去搜查吗?”
  见二人持续沉默,风入律又道。
  “我兄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他在我身边人中做了手脚、我不怕死可我怕兄长真是走上歧途,我们百相宫千年前不被信任,千年后又该重蹈覆辙吗?兄长掌握百相宫真正运作,我没有那种能力去插手这些事儿。”
  “那你为什么不同你兄长一同做事?那是你的血亲,你们应当同心协力才是。”万物沉思问道。
  “你在怀疑我?”
  风入律眼神儿骤变,隐露出一道愤怒凶气,他自觉先前对万物感觉不错,可现在她的行为无非是将二人的距离再度拉远。
  他肩膀松松垮垮,略带些无能为力的反感。
  万物看在眼里冷漠一笑,淡然答道,“你既了解百相宫的事儿,那必然不该这样,如此倒是有些…”
  “我,风入律,天生为人!”
  “是吗?那我还挺喜欢你的。”万物歪歪脑袋、头上银簪子挂坠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倘若兄长做的是为了广大修者有益的好事,那我自然不会多想;可百相宫中人心惶惶怎么能是好事?”
  如此直率的反转,风入律难免有些吃惊,胡乱摸着脸上的水珠移开视线,耳根子红了红将眼睛有些不敢直视万物。
  窘迫,顺手扯起腰间挂着的翠玉坠子,“我知道你有疑惑,可我若说我见兄长频繁出入于神器危谷呢?”
  说罢,委坐在石头下避雨的风入律挺直腰杆从脱下外衣,从里衣口袋夹缝处撕扯出一块破布,破布近乎稀烂,依稀辨清上的纹理。
  “这是我根据那封不知名密函得来的,我查阅书卷,终得知这东西画的是第二神器——鼎炉。”
  “鼎炉?”万物好奇,“神器,人道是用不了了;你不用担心。”
  “倘若我说,当今世道有人可用,小物,你知道吗?”
  “如果我说,人终有一死,还可?”万物将佟裔拉到怀中,用自己本就不多的余温温暖着眼前无辜的师妹。
  佟裔缩在万物怀中,感受新力量的不断翻滚。
  明明前日还在同人说三道四、不相为谋,今日就坐在一起听写“神道、神器”事儿,她强抑制心跳,想开口介入话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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