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桑也垂下眸,心想就是我叫物业把你赶出去的。
  他们堵在路口的时间太久了,后来的车辆开始鸣笛催促,路过的人也停下投以异样的眼光。
  桑也吐出一口浊气,打开自己身侧的车窗。
  相召南立马转过来:“桑也,我们聊聊——”
  “撞过去。”
  桑也没有理会相召南,直接对助理发出指示,语气平淡,目不斜视,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相召南,仿佛在车边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相召南的声音戛然而止。
  助理趁机开车,从浑身僵滞的相召南身边开了出去,给后面的车让出来一条道路。
  车辆开出去几十米,他才听见车后传来相召南的追喊声。
  桑也无动于衷地摇上了车窗。
  ……
  相召南一向不喝酒。
  一是因为他觉得酒精伤脑,会摧残他的意志,作为一个习惯将时间、金钱都把控得分毫不差的人,他绝不容忍有东西影响他的效率。
  二则是因为他有轻微的酒精过敏症状。
  现在,他的脚边却明晃晃摆着几个空酒瓶子,歪歪倒倒。
  他在m国守了三天,没有得到和桑也讲话的机会,只等到了国内连环电话,他被迫返回国内。
  然而刚坐上飞机,他就开始后悔,不解。
  为什么他必须以事业为重,为什么他必须把自己的时间百分百投入到工作,什么时候开始他失去了自我和做自己的权利。
  在和桑也结婚之前,他忙碌过一段时间,是为了在相氏站稳脚跟。
  而和桑也结婚之后——
  从前浑浑噩噩的抉择仿佛披上了一层乌纱,在此时才显露出真面目。
  是为了躲避桑也。
  有时候他根本不忙,就算他真的忙,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推脱掉什么,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他没有。
  他一如既往地回复桑也的消息,“在忙”。
  就是为了不去面对那个跌入池塘的月亮。
  相召南猛地灌了一口酒,在便利店随意购买的劣质酒精充斥在他的口腔、喉管,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刺插入他的每一根神经。
  随着酒精冲上大脑,他的意识逐渐消沉,视野模糊,朦胧之间,他似乎看见了一幅又一幅油画,画上不是他,却又全是他,凝聚着远走人的心血。
  成为他的馈赠。
  那一幅幅画刺痛了他的眼,叫嚣着你发现得太迟了,晚了!
  相召南心脏骤痛,握住酒瓶的手颤抖不已,长满红疹,他抬手想要灌酒,却使不出丝毫力气,连只剩毫末的酒瓶都握不住,最后随着他人一齐砸落在地上,碎掉的玻璃插入他的手臂。
  鲜血和酒液混杂在一起,腥臭难闻。
  闭上眼,炽亮的路灯摇摇晃晃,相召南似乎看见了他坠落的灯塔。
  第33章
  相召南是被床边滴水声音吵醒的, 醒来发现是医院的吊水在滴答滴答往下流。
  吊水走得很慢,半天不见水位下降,他眉目中带着几分积郁, 把滴水速度调快。
  陈助不知道在看什么, 盯着手机, 目不转睛。相召南躺了不知道多久, 喉咙有些干,他想叫人给他倒杯水, 刚一伸手, 陈助发现他醒来,忙不迭递了个手机给他。
  “相总您的手机, 林女士打了好几个电话。”
  骂得他跟鹌鹑似的。
  “您看看给她回个电话?”
  相召南当然知道林晓燕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 只是不知道林晓燕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她打电话来干什么。”
  陈助礼貌地笑了下, “不是很清楚, 林女士没和我细说。”
  相召南头还时不时阵痛,实在不乐意听见林晓燕的声音,但他想到之前给桑也打的十几个未接电话, 实打实体悟到了被拒接的感受,被骂了一通之后, 生出点改变的想法。
  便主动给林晓燕拨了过去。
  电话刚一打过去就被人接听了, 似乎是守着手机等他打去。
  “相召南你活腻了不是?三十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年轻吗, 学人家路边买醉, 醉得跟烂泥一样, 知不知道要是被人拍了照片送到你爹那你去,你连在相氏打工的资格都没有了!本来这两年你往家里拿钱就越来越少,我看你要是被相民那个老不死的踢出局你该怎——”
  林晓燕上来就是一通骂, 相召南忍着怒气听她骂了几句,最后忍无可忍,一句话没说,直接挂断。
  他把手机丢到床上,“给我倒杯水。”
  陈助又在看他的手机。相召南说完话之后等了十来秒,陈助才反应过来,把手机揣兜里。
  “相总,您说什么来着?”陈助默了默鼻子,心虚问。
  “谈恋爱了?”相召南拧眉,以前陈助从来不会这样失职,如果是谈恋爱,相召南倒可以原谅他这一次。
  却见陈助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相召南直觉不对劲。
  “在看什么?”
  陈助也不知怎么想的,迫于威严也好,想气一下自己这个黑脸老板也好,竟直接把自己手机递到相召南面前,“相总您看,桑先生发的日常,看来他在离开您之后过得还……”话说到这里,陈助戛然而止,好似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手机屏幕上是桑也发的三张照片,两张是一种表演的记录,相召南隐约记得叫水上火壶,另一张则是桑也和一个老alpha的合影,这个人相召南认识,也见过,林肯。
  合影中,天色浓黑,桑也和林肯站在水上火壶前面,通红灿烂的火花投射出橙红色的光辉洒在桑也头发上,给桑也白皙的面庞蒙上一层暖洋洋的环境色,让他的笑容显得更温暖。
  相召南没由来的感到一股浓重的危机感。
  他无端害怕桑也在外面见识了太多迷离梦幻的事物,对贫瘠寡淡的他更感到无趣,进而加深了离他而去的决心。
  “你……怎么会有他的好友?”相召南握着手机的手因为扎进了玻璃碎片,包了纱布,此刻有些颤,声音也很勉强。
  “之前桑先生时常来送餐,他可能是联系不上您,就加了我的好友,便于询问您在不在公司。”
  相召南垂眸,深黑的双目黯淡,他把手机递还给陈助。
  如果桑也没有离开,按照他的习惯,知道桑也“勾搭”上了他的助理之后必然又要冷嘲热讽挖苦一番,但现在桑也走了,他却意外地能冷静下来思考,为什么他总会做出一些失态的行为。
  他似乎总在对自己不自觉在乎桑也的事情遮遮掩掩,不论是看见他和其他alpha有接触时的怒意,或是自己总被一丝一缕柑橘味信息素轻易勾得勃/起的恼怒。
  把责任推卸到桑也身上,责他不忠,怪他淫/荡,这样就能抹去自己对背叛心中灯塔的愧疚。
  只有这样他才能心中无愧地看着照片,心想是桑也引诱的他。
  然而他故意给桑也设了道障碍,才让他和其他alpha接触,又总是迟于给予信息素的安抚,压抑自己的欲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相召南也有桑也的好友。
  他拿回自己的手机,找到桑也的聊天界面,上面的内容还停留在桑也发来的为雕刻无事牌而受伤的照片,和他冷冰冰的回复。
  【一个无事牌能要几个钱,做这个干什么?还是说你们桑家已经破产连买个无事牌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不,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不想表现得在意,不想背叛他……
  相召南大掌握拳,太过用力而绷裂了右臂的伤口,鲜血溢出来迅速染红了纱布。
  他没管手臂的伤,仿佛不知痛一样,只是麻木地发送信息。
  【那个火壶表演】
  你喜欢看的话我可以让人给你表演一百场。
  然而他的信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一个血淋淋的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呼吸变得急促。
  滴水太快,饶是相召南这样身体素质强悍的alpha也经受不住,手背迅速肿了起来,传出涨涨的肿痛。
  相召南直接拔掉吊针,动作太过粗鲁,以至于牵扯出一道细小伤口。
  “定机票,去m国。”
  他习惯性伸出常用的右手去揭vip病房专用的被子。
  毕竟是花了钱的,那被子虽然看着和普通病号被一样是白色,但光是摸着就比普通的好上百十倍。
  然而相召南没心情去享受,反而觉得躁怒,因为他手臂骤然失力,被子又太丝滑,那被子竟然直接从他手中滑了出去!
  像是在嘲笑他。
  陈助也立马接话:“相总,您今天下午有一个会议,老相总要来视察,明天有一场购物节工作汇报,晚上还要回相宅聚餐……可能走不开。”
  相召南沉默无言。
  ……
  水上火壶的表演在当地引起了不小轰动,一连表演三天,桑也去看的是第二天的表演。
  那天他刚从拍卖行的大门出来,就收到林肯的讯息,说中心广场有表演,听说是c国的传统技艺,问他能不能赏脸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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