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郑夫人微笑:“倒也没有刻意打听,良县一战,四野闻名,西平侯早早来了丽都,世家们看着他到处转,其他几个诸侯也低调进了城,偏你们没动……来的这么晚,不知事情处理的如何,百姓可都安置好了,河道理顺了?”
“我方才好像还看到了暮行云暮大人,他状态看起来不错,无有枷锁负累,若情况堪忧,他不会如此,遂我大胆猜测,中州侯过处,应无灾祸。”
这话信息量微妙,展示自己和小捧别人,都很富技巧,让人听着顺耳。
祝卿安对她认识暮行云最为意外:“夫人认识暮大人?”
“挺好的孩子,就是运道不好……也不能说不好,或许就是这些不好,造就了今日的好,”郑夫人笑看面前二人,意味深长,“我为暮大人高兴。”
寻到良主,人生终得绽放,怎不是幸事?
萧无咎倒没被捧飘,视线淡淡看着郑夫人:“夫人看得清朝局,理的顺人心,因何一直未入局?若夫人愿意,西平侯许看不上谢家主。”
郑夫人:“萧侯应该看得出来?”
萧无咎目光锐利:“你看不上他。”
“聪明没聪明在正道,心机也使歪了方向,心奸,伪善,也就是手段够狠,”郑夫人就连骂人,都娓娓道来,温婉柔善,很像在聊家常,“亏的谢家主当个宝贝,又是欲拒还迎,又是极限拉扯,果然话本子里说的对,蚊蝇成聚,蛇鼠一窝。”
她坦然,萧无咎便尊敬:“容我冒犯,想问一句,夫人可是不喜世家今日模样,想要毁掉?”
郑夫人倏然看向祝卿安:“你算出来的?”
“不全是,”祝卿安也很坦然,“我只是觉得,殊途同归的事,何不合作双赢?既然我家主公注定要用人,为何这个人,不能是郑夫人你?”
郑夫人笑了:“这般看重我?”
祝卿安:“郑夫人之能,我认为别人看到的不足十中之一,您想做之事,远非一日之功,您也不是贪一时之利,没有耐心之人,漫长道路上,您并非不需要帮手,若有人理念契合,愿意相助,帮您缩短这个时间,又有何不可?”
“我倒没说不行,只是——”
郑夫人遥望远方,桃娘和白子垣还在说话,几乎吵架不和,但气氛很是圆融,画面极其美好:“这个不太够。”
言下之意,还想看看他们的价值?
祝卿安讶然:“我家主公能力还不够?”
郑夫人:“我若与你们合作,谋事开启,是在大朝稳定后——萧侯获取那个位置,是前提。”
祝卿安和萧无咎对视了一眼。
朝局,世家,天下各势,这些他们知道,郑夫人需要,也能探到,说一些她暂时不知道的消息,最多是帮她节省了时间,但若她心里在意的……
萧无咎:“骨器。”
祝卿安:“你想知其根源,如何拔除,且一直在为此努力,是也不是?”
第95章
初夏的风越过东方楼亭, 拂过檐下柳枝,牵动少男少女的发梢裙角,卷起一片残叶, 落到湖中,激起小小涟漪。
郑夫人讶然:“你们连这都知道?”
“这并不难。”
祝卿安眨眨眼, 带着只有少年才有的蓬勃与调皮:“您很疼爱桃娘,知道她不是您女儿, 仍然对她关照有加……但感情肯定不是最初就有的,是之后的日日相处,是警惕交锋中的慢慢靠近,您欣赏她, 看重她, 信任她, 知道她想做什么,也愿意助她实现, 她来丽都, 为的就是搞清楚骨器根源,您既知道, 怎会不在意?”
郑夫人反应很快,立刻想到了:“你们知道她是哪的人?”
祝卿安意外:“她没同你说?”
“想同我说的, 但她们那里应该有规矩, 做这种事, 哪有不难,不危险的,最忌被别人发现,”郑夫人浅浅叹息,“我不欲她为难, 也不需要尽知,我只知道,我们前路相类,我想助她。”
遂她没问过。
祝卿安想,可以给葭茀姐姐写封信,看她是否允许此事让郑夫人知道,他内心觉得,以葭茀性子,应该会很欣赏郑夫人,郑夫人既能喜欢桃娘,对世家规矩嗤之以鼻,应该也不会对葭茀有异样目光,二人若是有来往,许会引为友人。
桃娘定也会将任务相关定期上报,葭茀对郑夫人,许现在就已经不陌生。
“骨器,”提起这两个字,郑夫人眉梢眼角都浮起了厌恶,“是毒瘤,也是王朝悲剧,奈何男人们看不到,女子一向被他们踩在脚下,被他们规训,被他们驱使,被他们揉捏成各种模样,可……若天下所有女子都陷入此绝境,男人又如何独活?”
她垂睫喟叹:“近几十年人口锐减,是连绵不断的天灾,是处处战乱的人祸,可丽都这样的地方,被保护的中心腹地,也减了人口,为何?究其根由,不过是女人们不想活了,百姓们也不想再要女儿……骨器已积疾成灾,再不制止,后果远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祝卿安:“遂你们想,斩其源头?”
被选为骨器的,男女都有,从男童女童,到少男少女,可男人的比率非常小,绝大多数都是女人,而购买者,享用者,都是位置很高的男人,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但——
“这非常难。”
基于人心欲望滋养的怪兽,最不会停下。
而且这一切,都有阎国师这个命师加持,他多年来催发促进这个庞大体系,从利用自己的名声推广,倒让这些事反哺自己的名声,直到今日,他变成几乎天下所有人仰望的存在,他的信众几近疯狂,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若有人贸然挑战此权威,对阎国师发起攻击,面对的将不只是阎国师这个厉害命师,而是所有产业链的既得利益者,疯狂信众的围攻。
“但也不是没有法子。”
郑夫人很清楚祝卿安在说什么,她既然想做这件事,就不会毫无准备:“其实早在二十年前,丽都就曾传出风声,说是只有泡过甘枝玉露,用过红粟果泥,双重调养过的骨器,才是真正的上乘骨器,用了能延年益寿,其它的,并无甚效果……我猜,可能是阎国师伺候不了那么多客人,自己本事不够,又不想让别人认为他本事不够,遂提出这个概念,把所谓的真正骨器定了向,使之变得资源稀少,而物以稀为贵,他手上的,不就更值钱了?至于用完发现不对,没效果的,他也可以推说,你用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骨器。”
“我呢,这些年慢慢操作,加剧了这个信息,让其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萧无咎:“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
史书上,兵法里,到处都有这样的例子。
祝卿安也瞬间明白了:“所以现在,大部分’享受骨器‘的人都是揣着明白装胡涂,不过是色欲熏心,完全可以归类于青楼楚馆?”
现在怎么管制应对青楼楚馆,将来事发时,就可以怎么管制应对这些男人和骨器关系,淡化一层后,再行其它手段,并非难事!
真正难的,是所谓的’上乘骨器‘。
郑夫人颌首:“阎国师并不在乎我私下推动的这些传言,他连问都没问一声,可见他非常自信,圈子已经养成,他只要抓住最关窍之处,就可永远获利,遂他对这些藏得很严实,尤其甘枝玉露的配方,红栗果泥又从何而来。”
她都白隐藏了,那些一层层遮掩自己身份痕迹的手段,白白花了不少银子。
“阎国师是命师,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敏锐善察的感知,我曾数次接近真相,但都遗憾错过,他对女人的防备很深,尤其看不惯我这种性格叛逆,不服管的女人,任我如何努力,都查不到。桃娘来后,我同她明暗配合,也只圈定了一个大概范围,弄到了甘枝玉露配方,那红粟果泥是什么,是哪几种水果或粮食混成,哪里出产,至今不知。”
祝卿安讶然,进行了这么多年……郑夫人并不是因为桃娘,才关注骨器之事,她是早就在进行,就像看不惯世家规矩一样,她也看不惯这个骨器,桃娘的到来,对她来说恰逢其会,所以才有了这些警惕试探过后的信任与喜爱,共谋和并肩同行。
他和萧无咎以桃娘为突破口,还真撞对了!
而今收获,也非常不错,郑夫人肯这般告知,就是在表态,她愿意和萧无咎合作!
郑夫人话还没完:“还有最近陈国舅之事——”
祝卿安感觉她此刻提起这个人,颇有些意味深长:“他不是在北山避暑?”
郑夫人微笑:“说是避暑,但谁知道呢?”
祝卿安沉吟:“夫人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中州侯可去一查,若能助我与桃娘寻出那红粟果泥,有彻底摧毁骨器的机会,我郑盈甘为驱使!”
郑夫人扬起眉梢,气势飞扬:“我本事或许不大,但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世家……呵,我死之时,必皆败寂! ”
她现在看起来四十多岁,眼角有些许细纹,但气血丰盈,精神不错,身体也很好,祝卿安看过她命盘,觉得这姐姐还是太保守,把自己寿命看的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