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我手中拿着苹果,医生刚给我脸上的伤口换了药,我略微迟钝地转过头去,问田雨青:“真的都结束了吗?回家,家又在哪儿呢?”
田雨青也不知道该对我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明显有些局促起来,最后他说:“刚开始必定是痛苦的,但是这个坎总要迈过去的,你不能被困在这件事里,你这次回去之后,就跟以前一样,该好好上学还好好上学,按部就班,别想了。”
我看着手里的苹果,脑子还有些混沌,我喃喃道:“但是人都死了,那是几十条人命啊,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田雨青站了起来,递给我一张名片:“回去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面对这些死亡,他仿佛有点太淡然了,仿佛心情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我想,这或许和他早年间经历的一些事有关系,我已经可以想象到他经历过的那些死亡,以至于他已经对这些死亡形成了一种麻木感,在这些人死后,他板着脸机械地处理后事,解决难题,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第二天我就被送回了开封,用钥匙打开门锁的那一刻,恍若隔世,只不过当初去的时候是欢声笑语、插科打诨,现在回来的时候,记忆只剩下泡影。
那天晚上我去楼下买了一份烩面,坐在低矮的桌子前,一筷子一筷子将碗里的烩面扒进嘴里,泪水不知不觉滴在碗里,融进逐渐冷下来的汤里,没有抽泣也没有呜咽,什么声音都没有,房间里寂静得让人害怕。
由于我出去这大半年的时间,我回去之后被迫休学了一年,我想忘记那些经历,所以无所事事的时候也跟着原来的同学一起在画室泡着,我以前从不跟室友一起吃午饭,但我现在基本每天都试图跟他们凑在一起,聊他们想聊的那些话题。
我跟着他们喝酒、打扑克,他们也很乐意带着我玩,以为我终于开窍了合群了,这样沉浸了两三个月之后,在出租屋被噩梦惊醒第十次的一个夜晚,我看着卫生间的镜子明白了一件事。
我放不下,我也忘不掉。
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好的伙伴、我亦师亦友的亲人、最忠心的下属、最亲的长辈,这些人,我怎么可能像擦黑板一样将他们从我的记忆中轻易抹去?不可能的。
凌晨四点,我翻箱倒柜,从那堆田雨青寄来的行李里翻找出来我的背包,里面有之前从玉匣里开出来的那只带着奇怪图案的铜块,这铜块我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去找懂行的人看看。
还有田雨青留给我的电话薄,电话薄上是四哥抄录的号码,这些电话或许能够帮到我。就这样,我开始照着电话薄打电话,从凌晨四点打到中午十二点,又从中午十二点打到下午三点。
等最后一个电话被挂断之后,我生气地把手机摔了出去,这些四哥曾经的“合作伙伴”,不是没时间就是最近很忙,态度好点的还能跟我说两三分钟的话,态度不好的是直接让我滚蛋,别来骚扰。
真可谓是他娘的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我打听到甘茸已经不在河南,前两个月就回江浙去了,我本来也想到她那儿碰碰运气来着,毕竟面子这东西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她毕竟是我亲妈,总不能不管我。
可是我又一想,从我回来开封到现在甘茸也没给我打过电话,可能也没有那么关心我的死活,韩卓的葬礼刚过去没多久,我这个“罪魁祸首”现在过去求帮忙,怎么看都有点欠揍。
我抱着头趴在桌子上,把头发都挠成了鸡窝,感觉再这样下去,懂行的人没找到,我得先把自己给薅秃了,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我想到了一个人,带着这铜块给他看,他肯定会有办法!
于是我赶紧从椅子上下来,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迅速扒出手机上的一个号码,犹豫了一下,按了拨通键。
吊扇呼啦呼啦地在头上转着,听着电话里“滴滴滴”的持续,让我非常焦虑,我闭上眼忐忑地将额头靠在墙上,企图让冰凉的墙来降低我的体温。
一定要接,一定要接,再不接我就真的没法子了。
手机响了一会儿,滴的声音骤然消失,居然接通了!
我瞬间睁开眼睛站直了,顶着俩黑眼圈说话:“喂?喂?是我,喂,我没打错电话吧?”
对方“嗯”了一声,声音一如往昔地沉稳:“你没打错。”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一瞬间仿佛都泄了气了,感觉都快要哭出来,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加之求助无门,此时猛然放松,让我眼前竟然有些眩晕起来,我赶紧去桌上抓了把糖,剥了塞嘴里,这种眩晕的感觉才逐渐消失了一些。
我捂着头,说:“我回开封了,眼下有些解决不了的事想当面找你谈谈,你最近方便吗,说个地址我去找你。”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最近没什么事。”
然后草草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之后对方把地址给我发了过来,我立刻开始行动,定票、然后把沙发上的衣服全部收拾起来,最后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死了一般的内心,此时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看来人不能一直倒霉,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还是会帮一把的。
我看着手机上南京的地址。
很好,等我招兵买马,此仇必报!
第268章 请求
坐上去南京的火车,火车上莫名拥挤,旁边一个吃泡面的老头一直挤我,我困的厉害,也不想跟他计较,于是保持着一个很难受的姿势坐了一天,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我边往车站外走边锤了好久的腿才缓过劲来。
对于我这种常年在东北陕西这些地方摸爬滚打的人来说,南京已经算是很南边的地方了,我第一次来到这样柔和的地方,夜晚的风凉凉的,但是没有那么刺骨,让我感觉很舒服。
出租车在坡上把我放下之后,我背着包仰起头,艰难地辨识着漆黑的路牌,百子亭这里的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宽敞,不过这种相对窄的路反倒让我更有安全感一些。
我对着街上的门牌号一个一个找,最后摸到一栋民国的小洋楼大门前,已经太晚了,街上空空荡荡的,我再次确认了一下那个地址,就是这里。
我围着这栋民国建筑外边的墙根绕了两圈,楼两侧都是高墙,看不到里面,但这面积肯定不算小,这栋洋楼居然还带院子?在我的固有印象中,路家绝对不是这样的。
我站在门前看着高高的大门深吸了一口气,心说他娘的路家就这么有钱吗,住这么洋气的地方?楼整的跟什么民国时期的秘密基地似的。
我按住门上的铜环扣了两下,里面就有人应了声,这声音还颇为熟悉,打开门,我跟开门的人面面相觑,这他妈的居然是路千山那个小王八蛋!
路千山一看见是我,赶紧关门,我反应也快,见势不对直接一条腿跨过门槛,门被我死死卡住,路千山推不动门就对我叫骂道:“要死啊你!贼心不死跟踪到家门口了你,夜闯民宅你还要不要脸!”
“小王八蛋,你他妈少造我的谣!是你们少东家请我来的,我他妈刚下火车,你们家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我一条腿跟他较着劲,把身后的包往前一甩,扶着包一下子把他撞开,直接闯进了院子里。
路千山被我撞得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诶哟诶哟地叫唤起来,我不理他,自顾自背着包去打量这栋较为古老的建筑,路千山拍拍身上的土,狼狈地从地上起来,叫嚷着还要把我赶出去。
我叉上腰还要同他再骂,就听见一个声音狠狠呵斥了他,那声音从洋楼一楼走廊拐角处传过来。
“哎!你干什么?”路千山看我跟开启了什么机关一样往走廊上冲。
我也顾不上管屁股后头的路千山,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进了楼,声源处是走廊尽头的房间,我刚要跑过去开门,正好逢上路阿爻从房间里出来,我看见他的一刹那,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我张开双臂扑上去抱了他一下,他被我扑得身体往后晃了一下,我高兴得就快要哭出来,抓着他:“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这些天没有人来找你吧?”
路阿爻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我,然后目光略过我,给了我身后的路千山一个眼神,路千山被他看得浑身一抖,默默拉开旁边的门,进屋去准备茶水了。
“你跟我来。”路阿爻再次进入了自己身后的门,我连忙跟在他身后进去。
这是一间类似书房的房间,一进去就能闻见一股木头的清香,整个室内的装饰极度地古色古香,几面墙都被做成了柜子装书,我大致扫了眼,放置的都是一些古籍,以及一些我平时压根摸不到边从各地收来的老册子。
他把我引到靠着窗的那张木桌前,快速将上面杂乱的纸给收到一边去,他边收拾边对我说:“除了你,没有人来找我。”
我长长松了口气,这就证明那些灵山弥还没有把算盘打到路家头上,他们或许听说过路阿爻的名号,又是或许知晓路家多年避世的习惯,何况,路家高手济济,那些个灵山弥也不一定打得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