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话还没说完,她就嚎啕大哭起来。
  她知道方才那为首黑衣人话中是什么意思,她也若不是諴郡王及时赶来,她面临的会是什么。
  说真的,她不怕死,却害怕生不如死地活着。
  “珠珠,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年若兰拍着年珠的脊背,身子也微微有些发抖起来,“姑姑在这儿呢,姑姑在这儿……”
  皇上已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当即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皇上之所以如此盛怒,一是因有人敢对皇贵妃的侄女下手,二是因他刚登基不久,就有人在京城这般行事,是半点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冷声道:“苏培盛,命隆科多前来见朕……不,还是叫怡亲王来见朕吧。”
  隆科多乃步军统领,掌管着京城治安,他之所以没召见隆科多,而是召见怡亲王,如今已是对隆科多起了疑心。
  彻查凶手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是半点不能耽误。
  怡亲王很快就进了宫,领了差事后立即就下去了。
  当天夜里,整个京城是灯火通明,四处官兵将士是随处可见。
  一直等到天色将明,怡亲王终于抓到了两个黑衣人。
  他道:“皇上,这两个黑衣人臣不过严加拷打一番,他们就全招了,他们是隆科多福晋李氏派来的人。”
  皇上并不意外。
  对于这个李四儿,他早有听闻不说,甚至从前没少打交道。
  早在从前,他就知道李四儿颐指气使、目中无人,隆科多原配尚在世时,李四儿就跟随外命妇一起出入禁门,更是时常插手隆科多公事。
  就他知道的,江宁巡抚吴存礼为了仕途,就曾向李四儿示好,呈上白银一万二千两,李四儿不过一句话的事,隆科多就答应下来。
  除此之外,江宁巡抚吴存礼还向鄂伦岱、阿灵阿、苏怒父子行贿,甚至连先帝身边的太监,各部尚书、奏事官员、到各位皇子身边的太监,这吴存礼都打点了个遍。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皇上早就对这些贪赃枉法、为非作歹一事深恶痛绝,如今再见连隆科多身边女人都如此大胆,更是怒火中烧。
  “十三弟,你带人彻查此事,如谁敢有所姑息,朕严惩不贷。”
  “若隆科多敢出言阻拦,罪同李氏。”
  怡亲王当即就领命下去了。
  一夜没怎么睡的皇上转身又去了翊坤宫。
  年若兰听闻皇上过来,连忙迎了出去。
  她虽如今身子比从前强上许多,但体弱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熬了一夜,她是脸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臣妾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已被皇上搀扶起来。
  皇上更道:“朕与你说过多少次,你不必这样多礼,你啊,与十三弟是一样的。”
  若换成从前,年若兰定要笑笑,寻个别的由头将此话揭过去。
  但如今,她还未说话,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皇上向来见不得年若兰受委屈,见状一把就将她搂进怀里,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如今万事有朕在。”
  “从前乌拉那拉氏在世时,朕叫你受过许多委屈,你放心,从今以后不会了。”
  年若兰听闻这话,眼泪掉的是愈发厉害。
  皇上握着她的手走进去后,这才道:“珠珠怎么样?”
  “她看着像没事,昨夜哭了一场后,很快就歇下了。”年若兰拿帕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但臣妾知道,她昨夜里一直睡得不踏实,梦话不断。”
  “她就算再聪明再厉害,却也只是一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何曾见过那样大的场面?”
  “珠珠这性子,别人不清楚,她养在我身边好几年,我确实清楚的,她心地极好,不管什么时候都顾念着旁人,想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臣妾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竟有人要对她下那样的毒手……”
  皇上听了这话心里愈发不是个滋味。
  在他看来,年珠是个很好的小姑娘,好到当初福惠尚未出生时,他曾想过将年珠嫁给弘历,好到弘昼直至今日因年珠尚未娶妻,他对这孩子仍十分喜欢……这样好的一个孩子,不该落得这般下场的。
  ***
  下了早朝。
  刚出宫,碰了一鼻子灰的隆科多却是心情极其不好。
  大白天的,他顾不得尚在先帝孝期,就命人拿了酒壶前去找李四儿喝酒。
  他一杯接一杯灌酒,不解道:“四儿,你说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早朝时皇上说我年事已高,这几日不必当差,好好在家休息。”
  “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先前皇上设下中秋宴时,曾当众命我再替大清效力数十年。”
  “如今,皇上这皇位坐稳了,就想要卸磨杀驴?”
  若说隆科多心情不好,那李四儿心情只会更糟。
  昨儿她等了半夜,却压根没收到信,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如今再听说这件事,下意识就想着是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可她转而一想,不对呀,老爷曾多次说过皇上心眼比针尖还小,若皇上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哪里还会今日没有动静?
  李四儿强撑着笑容安慰道:“老爷,您莫要多心,您先前就说过,皇上这性子喜怒无常,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整个京城上下,谁能有您有本事?这步军统领的位置除了您能坐,谁都没本事坐!”
  “兴许……兴许是皇上见您近来辛苦,所以才想要您歇一歇?”
  这话叫隆科多舒服了不少,但他纵横朝堂多年,略一思量就觉得不对劲:“不,不,四儿,你说的不对,皇上对怡亲王可比对十四贝子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好多了。”
  “怡亲王从小就跟在皇上身边长大,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个小跟班。”
  “以皇上的性子,即便愿意自己受累,也舍不得怡亲王受累的。”
  顿了顿,他心里更是腾升起一阵担忧来,低声道:“如今朝中上下人人皆知怡亲王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兴许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皇上信不过我,却只相信怡亲王……”
  隆科多心里一个“咯噔”的同时,李四儿已是面色大变。
  她就算再蠢,也知道这事儿大概与自己有关系。
  她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先与隆科多知会一声时,就听到外头传来管家的声音。
  “老爷,夫人,不好了。”
  “怡亲王带着很多人进来了。”
  ……
  自皇上登基后,朝中掀起了“抄家”风潮。
  若谁带着大队人马进府,大概率是要被问罪抄家的。
  一刻钟后。
  怡亲王就不顾面如死灰的隆科多,径直带着大队人马开始抄家了。
  半日之后。
  醒过来之后的年珠就从年若兰嘴里听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纵然是隆科多对李四儿买凶杀人一事并不知情,但李四儿圈养私兵的银钱,冲朝廷命官之女下狠手的勇气……皆来源于隆科多。
  隆科多果然与李四儿恩爱非常,见怡亲王一声令下要将李四儿带走,气的他拔刀相向烂在门口,直说谁若要带走李四儿,就要过他这一关。
  怡亲王向来是个沉着冷静的性子,临危不乱,当即就命人将此事报告皇上。
  皇上很快传来圣喻,说怡亲王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若有人违抗怡亲王的意思,那就是违抗圣旨,该斩立决。
  隆科多一听这话,当时就瘫倒在地上。
  倒是玉柱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见状当即就拔剑要砍怡亲王,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被人制服后带走了。
  年若兰握着年珠的手,瞧她一张小脸苍白的没有半点喜色,柔声道:“珠珠,我听说隆科多已跪在乾清宫半个多时辰了,可皇上别说从轻发落,就是连见他一面的意思都没有。”
  “这朝中是什么局势,你比我更清楚。”
  “隆科多一朝失誓,那些谏官的折子就像雪花似的飞到皇上跟前来,这下,就算隆科多从前对皇上有恩,也是难逃一死。”
  年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甚至她的出事还给了皇上很好的借口和理由,能叫皇上借此机会除去隆科多这个心腹大患。
  她沉默片刻,道:“姑姑,这件事……您没告诉我额娘吧?”
  “没有,你放心,自然是没有的。”年若兰轻轻替年珠拂去她耳边的碎发,轻声道,“昨夜我就差人与二嫂说了声,说我近来闲着无事,想要将你留在翊坤宫住些日子。”
  “这几日你莫要多想,安心住下来,二嫂不会担心的。”
  别说觉罗氏,就连年若兰这个当姑姑的听说这件事后都气的浑身发抖,她只觉就算将李四儿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年珠点点头,道:“姑姑,谢谢……”
  她刚抬手,却从袖子里滑落出一块手帕来。
  她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这块手帕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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