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您是总督大人最信任的人,就怕总督大人明明没打算与七格格一般见识,却因没有台阶下,父女两人才这儿犟着呢。”
  魏之耀是心思微动。
  他并非觉得李梅娘这话有道理,而是想着年珠既是四爷身边的幕僚,得四爷信赖,若被软禁一事传到四爷耳朵里去了,只怕不好。
  他很快就找到了年羹尧,劝道:“还请二爷三思,如今七格格不仅是您的女儿,更是雍亲王身边的幕僚。”
  “更何况此事年侧福晋也知情,若闹得太过,怕是对雍亲王那边不好交代。”
  “父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虽说此事的确是七格格做的不对,但到底是为了您好。”
  年羹尧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窝火,怒极反笑:“我看她就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所以才会有恃无恐!”
  他可是听说了,这些日子年珠该吃吃该喝喝,像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
  倒是他这个当老子的一日日气的吃不下睡不着的。
  “二爷,话不能这样说。”魏之耀也是万万没想到年珠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但他再怎么惊讶,如今也只能顺毛摸,“您该高兴才是,有这样的女儿,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
  “您不是时常感叹二公子过于平庸吗?如今七格格可是少有的聪明,有女如此,难道还愁年家不能兴旺?”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我也听人说了,说是周家村那一带的人都说那些擅长种地的农户,可是您差人送京城请来的,如今您在川陕一带的风评好了不少。”
  “虽说您向来不在意这些,但七格格所言所行都是为了您,盛极必衰,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至于周老伯提前将此事泄露出去一事,则是岳沛儿的主意。
  岳沛儿虽不是顶聪明的孩子,但每日与年珠朝夕相处,一日日的也学聪明了,这才会有这一出。
  年羹尧脸色这才和缓一二,喟叹道:“就算她再聪明,却也只是个女儿。”
  “女儿又如何?从前您招贤纳士时从不问出身,怎么到了自己女儿这儿,就计较这些起来?”魏之耀知道年羹尧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道,“七格格与孔家的亲事本就是假的,等着再过几年,七格格退了与孔家的亲事,您为七格格选个赘婿,来日年家定能再繁荣数百年……”
  年羹尧听着听着,脸色这才好看起来。
  但他却到底没下令解了年珠的禁足,毕竟在他看来,做错事的是年珠,这做错事的人还没与他道歉赔不是,他当然要给年珠些颜色看看,再将年珠多关些日子。
  但没几日,他就觉得魏之耀这法子不错,既想要年珠成为年家的当家人,他就得试一试年珠还有什么本事。
  当务之急,他要看看年珠到底该怎么破这个禁足的局面。
  如此一来,年珠不急,年羹尧也不急,像岳沛儿等人却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虽说岳沛儿已知道年珠一切无恙,但她却是害怕,旁人不知道年羹尧的手段,但她祖父一直跟随着年羹尧,她却是知道些的。
  当日“去手”一事暂且不提,年羹尧对待手下那叫一个严苛,砍脑袋那是家常便饭之事。
  况且年羹尧膝下女儿多,万一真生起气来……
  岳沛儿吓得夜里时常做噩梦。
  这一日,她使了银子,装成小丫鬟偷偷潜了进去。
  她原以为年珠说自己一切都好是说说而已,不曾想她刚走进院子,就瞧见年珠正在院子里练八段锦。
  那姿态,那模样,简直是一个怡然自得。
  她却是眼眶一红,哽咽道:“珠珠姑姑。”
  年珠扭头一看,惊声道:“沛儿,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珠珠姑姑……”岳沛儿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哽咽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很担心您,您没事儿就好。”
  说着,她胡乱抹着眼泪道:“我买通了如意院后门的婆子,这才能进来,不能多待太久。”
  “珠珠姑姑,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呀?我不知求了我祖父多少次,说要祖父去总督大人跟前帮您求求情。”
  “但祖父却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别说他还是总督大人的手下,更没道理管这件事,祖父还说要我别管……”
  “沛儿,别哭呀!”年珠不仅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还笑道,“真的没事儿,我猜,阿玛应该不怎么生气了。”
  岳沛儿抽噎道:“怎么会了?我祖父说总督大人脸色还是不好看,若是总督大人没生您的气了,为何不解了您的禁足?”
  “傻沛儿,若阿玛真生我的气,今日你就进不来了。”年珠认真道,“总督府向来是规矩森严,若阿玛下令,别说你今日佯装成丫鬟混进来,只怕变成个虫子都飞不进来。”
  她微微皱眉,嘀咕道:“奇怪,既然阿玛已经消了气,为何不放我出去?”
  从前她虽担心年羹尧知道她的马甲后会生气,不过是担心当时的年羹尧正在气头上,一时间失了分寸。
  若当时年羹尧就没有发作,以后就不会与她算账的。
  至于问她为何如此笃定。
  则因她知道年羹尧是个很聪明的政客,年羹尧这般年纪就能位居正一品,与他的政治明锐性不无关系,他会在最合适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况且,经过李维钧一事后,年羹尧也能看出四爷的态度,知道皇权不容挑战……
  她想着想着,脑袋里就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她这阿玛想试一试她的本事。
  年珠顿时就笑了起来,其实她还真不着急出去呢。
  她当即就冲着岳沛儿低语几句。
  岳沛儿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珠珠姑姑,您放心,我这就下去做,只要您救您出来,我什么办法都愿意试一试。”
  她出了如意院,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的祖父。
  岳钟琪如今对上这个孙女很是头疼,来来回回就是要他替年珠求情,总督大人跟前,求情的话能是随便说的吗?
  所以这次还未等着岳沛儿开口,他就已经抢占先机。
  “沛儿,若你今日还是来找我替七格格说情的,那就不必开口。”
  “总督大人的性子我比你更清楚,当日秦淮秦将军不过得罪了二公子,被污蔑几句,总督大人就下令砍了他的脑袋,难道你也想眼睁睁见着祖父身首异处吗?”
  他也为孙女的重情重义感到高兴,但凡事不可冒进:“更何况,七格格如今好端端的,不过被禁足几日而已,我记得你小时候顽皮时,我也曾下令不准你出门,七格格过些日子就没事的……”
  岳沛儿一直等着他祖父将话说完,这才笑道:“祖父,我今日可不是找您帮忙,我只是想要您陪我去一个地方而已。”
  “去哪里?”岳钟琪好奇道。
  岳沛儿卖起关子来:“反正这几日您也不算忙,您跟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岳钟琪答应下来。
  如今只要岳沛儿不哭哭啼啼的,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祖孙两人很快就上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朝周家村方向走去。
  岳钟琪一开始还不知岳沛儿到底是何意,但随着马车越靠近周家村,只见一片欣欣向荣,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沛儿,你可是要带我去周家村?”
  “我也听人说起过的,七格格在周家村做了许多善事,但川陕到底是总督大人的治辖之地,大事小事该总督大人说了算。”
  “我猜,你想叫我看看七格格为这些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叫我替七格格求情?”
  他觉得他这孙女倒是比从前聪明了不少,他们岳家乃是武将世家,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
  通俗了说,就是遇事不会转弯。
  “祖父,这话是您说的,我可没说过。”岳沛儿托腮看向窗外,这样一片欣欣向荣的景相,不管她看多少遍都不会腻,“我只是记得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您不像如今一样受重要,时常将我抱在怀里,与我说岳家祖先岳飞的故事。”
  “那时候您还说,您要做个像岳飞一样的人,但如今呢,您做到了吗?”
  “您明明知道总督大人很多事情做的不对,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岳钟琪没有接话。
  实则他却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若能选择,谁不盼着做个功臣名垂千古?但他太清楚年羹尧的性子,他不能不管岳家这一家子人呀!
  马车很快就到了周家村。
  岳沛儿不过刚下马车,就有百姓围了上来。
  “沛儿姑娘,怎么没看见珠珠姑娘?我们已经好些日子没看见她了,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儿?”
  “是啊,珠珠姑娘前些日子可是说过,等着我们播种时过来看看的,她可不是食言的人呀。”
  “难不成珠珠姑娘做的这些好事传到那些狗官耳朵里去了?虽说周老伯说了,这事儿是年羹尧那狗官吩咐她做的,但这话,我们可不信,年羹尧那狗官哪里会这样好心?珠珠姑娘都这样说了,他还不放过珠珠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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