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还有李氏,她是屡错不改,索性就将她送去庄子上吧,以后若没有我的吩咐,再也不得回府。”
  “至于你,你既管家无方,身子不好,那索性就好生养着吧,我已与钮祜禄氏说好,以后就由她来管家。”
  这下她心中是愈发笃定,四爷是什么都知道了,之所以只收回她的管家权,一来是无凭无据,不好定罪,二来是四爷向来记仇,只怕是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折磨她,毕竟四爷对怀恪郡主都如此无情,更别说对她。
  一直等到四爷走后许久,她都没能回过神来,许久后才吩咐人准备马车来圆明园一趟。
  如今看着眼前小女孩貌美无邪的面庞,乌拉那拉氏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年珠,是你发现有人对年氏下手的对不对?以我对王爷和年氏的了解,他们根本就发现不了此事。”
  “也是你提议索性将计就计,万事等着年氏平安诞下孩子再秋后算账是不是?呵,我真傻,我竟以为你是个单纯的小女儿而已,想想也是,若你真是个寻常孩子,王爷又怎么会将你放在年氏身边这样久?只怕从始至终,四爷身边那个神秘的幕僚不是旁人,而是你。”
  “福晋如今才知道这些,好像晚了点。”年珠哂笑,她并没有隐瞒此事,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她知道乌拉那拉氏同样渴望着四爷成为最后的赢家,“想必以您的聪明,也能猜到今日您过来圆明园这一趟后,王爷就会禁了您的足,您却还是执意如此,想必是因为不甘心吧?”
  “您不甘心貌美得宠的姑姑生下儿子,不甘心这孩子有朝一日会取代故去大阿哥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可是福晋,人活着总是要向前看的,若一直困于过去,谁都很痛苦。”
  她平静看着乌拉那拉氏,一字一顿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您与李侧福晋做了个交易,一旦事成,姑姑的孩子保不住后,三阿哥的位置只会愈发稳固,您就会出手相助,确保三阿哥被立为世子。”
  “就算事情败露了也没关系,如今局势波谲云诡,王爷顶多将李侧福晋软禁起来,您顺势提出让三阿哥养在您名下,三阿哥占嫡又占长,世子之位只怕是不费吹灰之力,来日等着三阿哥能当家作主后,李侧福晋等人也就熬出头呢。”
  “似乎怎么样看,这笔买卖您都不亏,只是可惜啊可惜,人算到底不如天算……”
  她想,就算乌拉那拉氏做梦都想不到四爷会如此绝情,绝情到如此对待怀恪郡主。
  不过,四爷绝情的时候还在后头呢,她可是记得历史上的四爷最后还将弘时过继给了八阿哥。
  乌拉那拉氏没有接话,她向来不是认命之人,弘晖夭折时、太医说她再难有身孕时、年氏进府得宠时……她都没有认命,想着只要自己小心筹划,定能笑到最后,但如今她却觉得累了,她觉得,就算自己汲汲营营一生,却是什么都不会落下——区区年若兰自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年若兰背后却还有四爷与年珠。
  乌拉那拉氏什么话都没说,苦笑着离开。
  她今日之所以过来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猜没猜错,如今所有的真相都已知晓,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年珠原以为到了这一刻自己会开心雀跃,可这时候,她一点觉得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过呆坐片刻,秦嬷嬷就匆匆闯了进来:“格格,福晋,福晋……怎么走了?奴婢瞧福晋离开时脸色怪怪的,莫不是您惹福晋生气了?”
  秦嬷嬷是急的直跺脚,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虽说福晋一向看起来严肃,却很少有这般动怒的时候!这该怎么办啊!”
  “嬷嬷,您别担心,没事的。”年珠稳了稳心神,道,“姑姑醒了没有?我去看看姑姑吧。”
  年珠刚行至内间,年若兰就醒了。
  年若兰听说乌拉那拉氏来了又走,微微皱眉,试探道:“珠珠,这些日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总觉得你们怪怪的。”
  “还有今日这事,福晋虽看着不好相处,却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当日弘晖刚去世时,李侧福晋几次出言不逊,福晋都隐忍不发,今日哪里会与你一小孩一般计较?”
  年珠见这件事瞒不下去,只能和盘托出,末了,她更是无奈道:“姑姑,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就是,但凡是我知道的,就不会再瞒着您……”
  纵然年珠语气轻快,但年若兰听闻仍觉得凶险万分,到了最后更是红了眼眶。
  “你,你们……竟瞒了我这样久,我是说当日好端端的为何要在这花圃中都种上芍药、牡丹,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我是说为何我怀相这样好,王爷却还一日日往圆明园跑,不明白王爷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
  “原来……你们暗中竟做了这样多……”
  她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既有感动,又有自责,想着她一长辈,竟要年珠这小娃娃日日替自己操心。
  “姑姑,您别哭啊!”年珠连忙替年若兰擦起眼泪来,劝道,“您月子还没坐完,可不能掉眼泪,当心伤了身子,纵然当初之事凶险,却也过去了,以王爷的性子,不仅会下令禁足福晋,更会在福晋身边安插人,福晋可没机会再使坏。”
  年若兰从前时常因生母早亡觉得自己命苦,但如今,她却觉得自己很是幸福,有这样多的人守着她保护她。
  当日傍晚,四爷就来了圆明园。
  四爷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年若兰,再抱着胖嘟嘟的小福惠逗弄一二,最后更道:“……想必所有的事情珠珠已说与你听了,等你坐完月子,不管想住在圆明园还是回王府都随你。”
  “咱们的福惠定会平安康健、快乐幸福地长大。”
  年若兰噙泪点点头。
  四爷一直等年若兰睡下后,这才去见年珠。
  年珠仍在埋头哼哧哼哧吃刨冰,毕竟这时候没有空调,屋内虽摆着冰鉴,也仅仅是聊胜于无,她一天能吃上好几碗刨冰。
  年珠瞧见四爷进来,忙起身道:“王爷。”
  她指了指炕桌上的刨冰,道:“王爷可要来点?”
  “不必了。”四爷与皇上一样是养生派,摇头道,“虽这几日酷暑难耐,却也莫要贪凉,当心这些冰饮吃多了肚子疼。”
  年珠自是左耳进右耳出,与四爷说起今日乌拉那拉氏前来一事,与她想的一样,四爷对乌拉那拉氏今日前来圆明园一事十分不满,在他看来,如今乌拉那拉氏应在府中闭门思过,而不是找年珠一探究竟。
  四爷虽喜得鳞儿,可一想到哪些糟心事,眉宇中也带着几分愁色:“……福晋与李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并不觉得奇怪,我只是没想到怀恪竟也会如此,我记得她出嫁时你姑姑还拿出压箱底的象牙雕瓜瓞水盛给她当陪嫁,这是你姑姑最值钱的陪嫁,却为了有个好彩头,送给了怀恪。”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怀恪之所以在夫家骄纵跋扈,是不是与我的默许也有关系。”
  “养不教父之过,这几个孩子,也就弘历叫我省心一二。”
  年珠不止一次听秦嬷嬷说起这水盛,这东西是摆在书桌上用来贮水的器皿,水盛常见,但像这样精美的水盛不常见,整个水盛像西瓜模样,上面有蝴蝶瓜藤等物,瓜蝶与瓜瓞同音,寓意“绵绵瓜瓞”,子孙众多。
  因后来的福宜早夭,秦嬷嬷甚至还迷信说就是因为年若兰将这好东西给了怀恪郡主的缘故。
  白玉碗中的刨冰已融化,年珠也没有再用的意思,索性道:“那王爷是真的打算不管怀恪郡主了吗?”
  四爷颔首。
  年珠并未再多言,放在后世,像怀恪郡主这样的人是该一命偿一命的,但在大清,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讲“体面”,如今将李侧福晋送到庄子上已几乎是对她最严厉的惩处。
  几日之后,就传来了怀恪郡主“病故”的消息。
  此时的四爷正陪在年若兰身边说话,年珠正拿着拨浪鼓逗摇篮里的小福惠。
  当她听说这消息时,下意识看了眼四爷。
  四爷似并不怎么意外的模样,只是脸色沉沉没有说话。
  倒是年若兰心里一惊,忙道:“好端端的,怀恪郡主怎么就没了?莫不是郡马爷他们一家……”
  “他们没有这个胆子的,不管怎么样,怀恪都是皇阿玛亲封的郡主。”外头艳阳高照,四爷的脸色却如冰霜一般,“只是他们不会像从前一样纵着怀恪的性子罢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留意着怀恪郡主的动向,知道怀恪郡主时常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夫家却碍于她的身份,是左右为难。
  上次怀恪郡主的夫家知晓她做的那些事后,知道他的态度后,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派人苦劝怀恪郡主喝药,怀恪郡主本就身子不好,熬了几日,苦肉计不成,却是将自己熬没了。
  四爷并不愿意多言这件事,与年若兰又说起了过几日回雍亲王府之事:“如今雍亲王府是钮祜禄氏在管家,她虽先前从未学过,但却是个聪明的,上手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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