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波本抬起枪。
  下一刻,一只手按在他的枪ꔷ管上,阻止了他的行动。
  她侧过脸,注视着他的眼睛,以耳语的音量轻声说道。
  “我需要你成为最后的幽灵。”
  ***
  我的三个卧底男友已经暴ꔷ露了两个,目前能继续潜伏下去的还剩波本一人。
  波本今天不应该出现在研究所,如果他的身份在这里暴ꔷ露,他的价值和能力就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因此,我需要确保在组织的认知中,他今天从来没有出现过。
  某种意义上,我与波本是很相似的人。我们都擅长隐忍和潜伏,总是能作出最有利的判断。
  对视的片刻间,视线就像要读取彼此内心想法一般交错。
  然后,波本松开力道,放下了枪。
  “幽灵什么的,听起来真不吉利。”他小声嘀咕道。
  我扬起嘴角,举起伏特加的枪,探出身体连开三枪。
  千锤百炼过的枪法发挥稳定。子弹精准命中要害,那三人大概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便一命呜呼了。
  尸体瘫倒在地上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但琴酒却无暇顾及身后。因为莱伊正在前方紧盯着他的破绽。
  我走出楼梯口,抬步向琴酒走近,手里的枪瞄准他的背影。
  此时此刻,我和莱伊一前一后形成了包夹之势。琴酒终于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轮到你的回合了。”
  我开口说道,毫不犹豫地用力扣下了扳机。
  这一刻,我什么都没有想。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枪声,地面被飞溅的血点染成了绯红色。
  高速射出的子弹打进胸腔、贯穿了男人的身体。
  子弹的轰鸣与心跳声回荡在耳边。
  耳膜被震动,嗡嗡的声响传入大脑,手被后坐力震得微微发麻。
  这声音从我十七岁那年就伴随左右。琴酒用言传身教告诉我,这是杀手的生命旋律。
  今日,就让我用这道声音,为他的生命画上终止符。
  我从未真的打算帮助fbi逮捕琴酒。因为在内心中,我不希望这个男人死得不体面,也不希望他身陷囹圄,成为警方的阶下囚。
  ***
  这是仿佛时间概念消失的、永恒的一瞬间。
  琴酒转过头来,望向身后。
  女人轻颤的眼睫下是平静如水的神色。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眼瞳明净剔透。
  ——轮到你的回合了。
  原来如此。
  入间冬月是那个隐藏最深的叛徒,朗姆的死也是她一手操作的。
  看来她是恢复了记忆,并且一直对组织怀恨在心。
  串联所有线索得出的真相已经无关紧要。视野中是黄昏的橙色与鲜血的红色交织。生命的温度在逐渐流逝。
  一切有关她的回忆在脑海里重现。就像走马灯一般。
  时间仿佛倒流回多年前那个阴冷潮湿的雨天,第一次教她学习狙击。
  身旁稚气未脱的少女端着狙击ꔷ枪,感叹道:“真是考验耐心啊。”
  “所谓的狙击就是这样。”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雨中回荡。
  所谓的狙击就是这样,需要足够的耐心、隐忍、专注,有毅力,抓住合适的时机,达成一击必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少女在他身边长大,学会了他所有的本领,变成了优秀的猎手。
  不,应该说她天生就是优秀的猎手,比谁都耐心隐忍。
  他注视着她,眉头因痛楚而轻微蹙起,唇角带着嘲讽的笑。
  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他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每一下轻微的动作,都能带动伤口处的剧痛。
  抬起手,摸到大衣的胸襟前一片湿漉漉的血迹。
  弥留之际,这双幽深的绿瞳中依然没有丝毫畏惧或悔悟之类的情绪,也不曾失去一丝锋芒。
  短暂的片刻仿佛被无限拉长,直到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冰冷的波浪把他沉入海底的深渊,他感到自己正在进入一种没有重量的永恒。子弹声奏响生命的旋律,血色的冠冕在烈火中升起。
  宁静与黑夜同时降临了。
  第76章
  黑白之吻
  一夜过去,白天如往常般降临。
  整座东京都与前一日相比,没有任何不同。商业在运作,车辆在穿行,上班族成群结队地赶早高峰,没有人知道发生在城市一隅的惨烈斗争,新闻报道也只是简单地用「黑道火拼」掩盖了过去。
  ——组织尚未覆灭,加上情报机构的介入,对外界保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研究所大楼中的死者都是「不存在」的人,生存在灰色中,死了也只能隐在灰色里。而幸存的组织成员被埋伏在四周的fbi探员抓获。经此一役,琴酒的势力几乎被全部瓦解。
  另一方面,组织在转移实验体的过程中,突然遭到警视厅的阻截,运送实验体的组织成员尽数被逮捕,实验体也都被搜查一课的警ꔷ察们送进了杯户中央医院。
  病房内。
  我坐在床边,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孩,轻轻握住她的手指。
  皮肤是活着的体温,鼻尖充盈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遥远的童年岁月扑面而来,只是阳光映照的,却是两张相隔十年的脸。
  女孩身上穿着病号服,娇小的面容带着稚嫩的气息,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闭着眼睛的模样安静又苍白,在纯白床单的映衬下,显得无比脆弱。
  因为a药的缘故,她的年龄停滞在了国中毕业那年,再也没能长大。
  我轻轻开口:“花歌。”
  幻觉中,病床上的少女睁开眼睛,笑着叫我「冬月」。但现实是,我的呼唤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没关系,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低声说道。
  植物人没有知觉,不能自主进行活动。但是对声音的刺激会产生反应,可以听见人说话。按照医生的说法,经常给病人讲故事、聊天,有很小的概率能够让植物人苏醒过来。
  “爸爸妈妈的仇,我已经报了。”
  “伤害你的人还活着。不过别担心,他活不了多久了。”
  “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想必花歌你很好奇吧,我之后会慢慢全部告诉你……”
  ……
  我走出病房,余光看了一眼负责守卫的几名警ꔷ察,步履从容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到了洗手间,我换下护士装,处理好假发和口罩,把工作牌还给了昏睡在隔间里的真护士。然后在警ꔷ察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离开了医院。
  之所以乔装成护士,一方面是避免被警ꔷ察追问的麻烦,另一方面是为了不引起组织成员的注意。
  我目前正在组织的「失踪」名单上。
  琴酒在行动前,向boss汇报过具体计划,boss知道我是参与人员。
  结果计划失败,琴酒死了,实验体也全部丢失,组织损失惨重。在这种情况下,我自然不能毫发无损地回到组织。
  杯户中央医院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这群警ꔷ察的能力也很有限。要是花歌被组织发现,并用来要挟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为了花歌的安全,我需要转移组织的注意力,继续搅混水,让组织无暇关注实验体的事。
  脑海中浮现昨天的记忆。
  研究所的大楼里。那场枪战之后,某个男人只是抽着烟,远远地跟我对视了一眼,又瞥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波本,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微尘,烟味,飘逸的长发,伴随着戴针织帽的背影离去,没有人开口要他留下来善后,他也从来不参与这些繁琐而不潇洒的事。
  让男人心安理得地当甩手掌柜可不是我的作风。
  想到这里,我打了一通电话给金巴利。
  “莱伊杀死了琴酒,并抓捕了伏特加。他的真实身份是fbi的卧底探员。如今已经回归fbi,在美国纽约——把这件事散布出去。”
  这条情报应该足够拉一波仇恨,也能动摇组织的人心。
  以赤井秀一的实力,倘若boss震怒之下,大举派人去找fbi的麻烦,结局只会是损兵折将。这是我十分乐于看到的局面。
  脑中思考着之后的计划,我去了那处熟悉的安全屋。
  特定的敲门频率早已成为某种心照不宣的隐喻。迎接我的是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明亮的湛蓝色彩充满我的视野。
  守护我的hero正在等我。
  不待他开口说话,我便踮起脚尖,止住了他的话语,并顺手带上了门。
  屋内一片静谧,耳鬓厮磨,衣服的摩擦声和呼吸声轻微得难以察觉,融化在春日樱花散落的风声里,无人能够窥见这场幽会的隐秘氛围。
  见面礼结束,我双手搭在他的颈后,轻声说道:“谢谢你,景光。”
  搜查一课的警ꔷ察们能成功解救出实验体,无疑是他特意引导的功劳。
  面对我真心实意的道谢,诸伏景光只是说道:“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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