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看,现在雨这么大,一会儿你发烧了怎么办,咱们回去吧,好不好?”
顾远洲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他浑身的力气像是散了,颓然跌倒在裴司臣怀里。脑袋抵在裴司臣肩膀上,滚烫的泪珠烫的裴司臣的心口发麻。
他含含糊糊道:“臣臣,我的秋千坏了。”
“好好好,我知道,咱们先回屋,明天修。”
裴司臣比谁都清楚,顾远洲伤心的不是秋千架坏了,是生他的气了。
裴司臣横抱着顾远洲回屋,嘀嗒嘀嗒的水珠顺着衣服就往下淌,一进卧室,打开暖风,裴司臣的手掌捧着顾远洲的脸颊,额头跟他贴在一起,轻声道:“洲洲,我能把你衣服脱了吗?太湿了。”
“嗯。”
顾远洲像是失了魂儿,整个人木呆呆的,抬着胳膊任由裴司臣摆弄。
热水顺着脑袋浇下来,顾远洲缩着肩膀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脸颊烫的惊人,指了指裴司臣身上的湿衣服,轻声道:“你不洗吗?”
“我可以一起吗?”
裴司臣问的小心翼翼,脸上的表情又纠结又迟疑。
“随你。”
裴司臣嗯了一声,小心地把湿答答的衣服脱下来。
顾远洲侧过身子背对着裴司臣,手臂环在胸前又尴尬地放下,他感觉自己被看穿了,眼睫毛上的水珠嘀嗒砸在地上。震着顾远洲的骨膜,手指把碍眼的头发往上捋了一下,却不巧把水珠砸进了裴司臣眼睛里。
嘶的一声。
顾远洲惊诧回头,只见裴司臣仰着头,好像在艰难捂脸。
空气里蔓延开香甜的血腥气,一下比一下浓郁。
顾远洲手指一颤,又把花洒的水开大了一些。
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又不确定,只是小心地盯着裴司臣的指缝,清了清嗓子才道:“裴司臣,你怎么了?”
裴司臣咕咚咽下一口血,他捏着鼻子闷声闷气道:“没,没事啊。”
“没事,真没事?我怎么闻到血腥味了,还很重。”
顾远洲的小尖牙条件反射发痒,他的舌尖狠狠抵了一下腮帮子,又无奈偏开头。
“唉,臣臣,需要卫生纸吗?”
“哦,哦,可以。”
顾远洲揪了两团纸递给裴司臣,让他好塞住还在淌血的鼻子。
裴司臣尴尬地把鼻子塞住,把手上的血珠一点一点洗干净,状似无意解释道:“天一直不下雨,太干了。”
闷雷滚动,顾远洲瞪着无辜的眼神跟裴司臣对视,浴室哗哗哗的水声都遮不住雷声,他居然说天太干了。
裴司臣盯着瑟缩的顾远洲,深吸一口气又偏头移开视线,闷闷道:“好吧,你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有点忍不住。洲洲,你帮我搓搓背吧。”
顾远洲:?
认真的吗?
他给裴司臣……搓背。
“不用吧,你天天洗,不用搓。”
“这不是天天洗的问题,是搓背不一样,要不我给你搓搓?”
“不,不用了。”
顾远洲本来就羞耻的不行,还要一起搓背,好像过分亲昵了。
“给,来吧。”
深蓝色的搓澡巾不由分说就塞进了顾远洲手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就背对着顾远洲。
“洲洲,试试么,我还是第一次要求别人帮忙搓背呢。”
顾远洲哦了一声,把搓澡巾打湿,垂着眸子小心地把在裴司臣肌肉紧实的背上移动。
“嘶,洲洲,你不要只搓一个地方,全部都搓搓。”
“抱,抱歉。”
裴司臣背上被他搓过的那个皮肤红彤彤的,看起来就快要破皮了。
顾远洲不好意思极了,停下手上的动作,小心地靠近裴司臣的背把那一小块皮肤吹了吹。
“啊。”
裴司臣突然回头扯着顾远洲的手腕两人立马对调了一个位置,顾远洲脑袋枕着裴司臣的手掌,被他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后背凉的惊人,胸前又灼热的厉害。
“裴司臣,你,你干嘛?”
“洲洲,你忘了我几分钟前因为什么流鼻血吗?又招我。”
“哪有?”
顾远洲委屈死了,他哪里招他了。
“大家都光溜溜的,你还吹我的背,这不就是纯纯勾.引嘛。”
“臣臣,六月要飞雪了,我就是看你后背红了,吹一吹,没有,没有要勾.引你。”
裴司臣挠了挠顾远洲的下巴,不要脸道:“那我不管,我说你勾.引了就是勾.引了,洲洲。”
“啊?”
裴司臣猛地凑近顾远洲的唇,喉结滚动,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像是要亲上去。
顾远洲下意识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轻颤的眼睫毛暴露了顾远洲的紧张,好半晌,唇上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情况。
他悄咪咪半睁开眼睛,发现裴司臣正笑嘻嘻地看着他。裴司臣的手指按在他的心口,轻声道:“洲洲,你心跳的好快啊。”
咚咚咚的,几乎要把裴司臣的耳膜震透了。
“没,没有吧。”
顾远洲的心慌乱的不成样子,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指抠着墙砖,试图把过快的心跳压下去。
“洲洲,你晚上为什么生气啊,可以告诉我吗?”
“没有生气。”
裴司臣捏了一下顾远洲的下巴,手指在他眼尾处轻轻勾着,“没有吗,那哭什么啊。因为,我说有别的血腥味的alpha也很好,对不对。”
“我不想听这个。”
顾远洲脸颊气鼓鼓的,戳一下漏一下气。
“洲洲,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把你当回事啊。”
“我以为你会不高兴……”
结果裴司臣的反应让他惊掉了下巴,他居然觉得很好,还想着让那个人跟他在一起。
裴司臣唔了一声,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他家小吸血鬼拐着弯想让自己吃醋发疯,结果自己不仅没吃醋,还有点“高兴”。
这人,藏的够深啊。
“洲洲,你说的那是小爱,我是有大爱的人。你的寿命那么漫长,我不过是你生命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过客,我就算能陪你一辈子,可能也就只占你生命的二十分之一。那往后的岁月你怎么办呢,没了我的信息素,没了我的血,你身体受得了吗?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才考虑的多,我不能只顾着眼前的茍且。你要是有别的信息素可以,我当然高兴。同时,我也不高兴,很不高兴。我不是你的唯一了,心口泛酸,呼吸都是酸的。我不高兴,一点都高兴。洲洲,我有点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后悔喜欢他吗?
顾远洲眼眶又酸了一下,因为裴司臣长时间的沉默,他那些敏感到极致的小心思又开始翻涌。
“后悔遇见我吗?”
“不,后悔没有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后悔那个午夜确认自己心动了,却还是藏在心里,后悔遇到你太晚了。人生都已经匆匆过去了五分之一,我才遇到你。顾远洲,我比谁都想独占你,我只是……不能。”
一时间浴室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顾远洲直勾勾地盯着裴司臣的眼睛,莫名觉得心口发烫。
他像是丛林里迷路的精灵,跌跌撞撞就蹿进来裴司臣怀里,白纸一张,被裴司臣一点一点染上绚丽的色彩。
那些从最幽暗的心底窜出来的占有欲几乎要把他烧着了,他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千言万语涌到心尖上,到最后只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洲洲,你喜欢我吗?”
这是第二次裴司臣明明确确问他这个问题,时隔几天,他还是答不上了。顾远洲比谁都清楚,心底的那个天平早就倾斜到了裴司臣的怀里,可是这两个重如千金的字他还是说不出口。
血族漫长到看不见头的岁月,裴司臣是他唯一一个想独占的人。
“裴司臣,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生命太漫长了,裴司臣现在喜欢他,是不是觉得新鲜,因为他是吸血鬼,跟别的omega不一样。他一头扎进去了,一年两年n年以后呢,新鲜感过去了,裴司臣还会喜欢他吗?
血族那些族人都玩的挺开,感情对他们来说是枷锁,是束缚。他们向来是只走肾,不走心。
顾远洲不一样,他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他要是坚定不移选择了裴司臣,如果裴司臣变心了,毫不夸张,他会疯的,真的会疯的。
“臣臣,咱们现在不要说这个好不好,我不想提,真的不想提。”
顾远洲又一次缩回了自己柔软的外壳里,说他是懦夫也好,缩头乌龟也罢。他真的很在乎裴司臣,不想几天几年之后就失去这个人。
“好,不提了,我不提了。”
裴司臣能感觉到顾远洲的抗拒,抗拒的不是他,是抗拒开始一段感情。
他都一千六百二十一岁了,还没有谈过恋爱,能敞开心扉跟他这样说话已经非常难为他了,他就不信自己这么火热的心,还不能融化顾远洲被冰块裹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