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特别是,他脸上还戴着止咬器。
像是满腔暴戾和杀意得不到发泄的狼犬,哪怕暂时被迫乖顺起来,也不会真的变成听话的狗,失了束缚和压制,他随时能反扑上来撕咬你的血肉,把你吃拆殆尽。
有些失礼了。
周韫棠耷下一点眼皮,漫不经心的想。
明明跪在他面前的是沈煊,可他却满脑子都是姜宿琰。
啧,都怪姜宿琰。
凉如水的目光从沈煊脸上滑过,周韫棠伸手拨开他有些挡眼的红发,轻笑了声,“阿煊,你现在的样子,和七年前真的一模一样。”
沈煊怔了瞬,“阿棠,你还记得?”
“你这个问题...”周韫棠失笑,“我的记忆还没差到忘记才七年前的事情。”
“而且初遇时阿煊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想忘记都难吧?”
七年前那个雪夜,也是沈煊母亲的忌日,周韫棠捡到离家出走后又高烧昏迷在雪地里的沈三少爷。
准确的说,是沈煊强行赖上他的。
昏迷却又没有完全昏死过去的沈三少爷死死拽住周韫棠的手,残存的意识让他沙哑着声音呢喃:“求你...妈妈,带我走,求你......”
“我不想留在沈家...妈妈......”
被当成妈妈的周韫棠:“......”
要是把小红毛丢在这雪里不管,估计隔天上午就能看到有人冻死的新闻。周韫棠让司机把衣衫单薄的沈煊抱上车,那段时间他并没有住在鹤园,而是在江边某个顶楼大平层公寓独居,所以顺路把沈煊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沈煊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坐在床边看书的周韫棠。
看上去和他一般大的少年,穿了件高领白毛衣,留得略长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圆啾,眉睫漆黑,有种清隽而干净的漂亮,那双银灰眼眸淡静无澜,整个人温和,也疏离。
少年坐姿放松,但却没有那种失了骨头支撑似的蔫懒,沈煊很轻易就得出他是圈内人的结论,没有顶尖的权势滋养,是养不出这般清润矜贵的气度的。
沈煊的目光落到少年腕间。
他平举着书,宽松的袖口便下滑几分,几寸雪白的皮肉上烙着五道鲜红的指印,部分地方还隐隐泛青,看上去颇为的触目惊心。
沈煊对自己彻底昏死过去前的记忆有点印象,他抿了下唇,一开口就感觉喉咙冒腥味:“抱歉,我没控制好力道。”
“没事。”周韫棠往床头柜轻扬下颌,“先喝口水,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沈煊灌了大半杯水,试探着问:“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不是,我看上去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吗?”周韫棠合上书,“家庭医生临时有事先走了,让我看着你吊完水。”
“阿姨去做饭了。”周韫棠起身,“我叫人进来帮你收拾。”
沈煊突然拉住他的手腕,这次放轻了力道,只松松的圈着,见周韫棠有些莫名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沈煊:“......”
“能不能......”沈煊顿了下,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耳朵也红了,“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就我们两个。”
周韫棠:“......?”
他正要拒绝,沈煊突然说:“今天...是我生日。”
“你都把我捡回来了,能不能再发点善心,陪我待一会,说说话?”
沈煊仰着头看着周韫棠,红瞳呈现一种水湿感,眼神带着恳求,盈着脆弱难言的情绪。
那个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
沈煊弯了下唇,“那两天...是我迄今为止最快乐的日子。”
不知是发善心还是别的,总归当时周韫棠又坐回原位了。他从沈煊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重新拿起书翻起来。看了两页,忽然听到黏人的小红毛哑声道:“沈煊...我的名字叫沈煊,煊赫的煊。”
他轻轻哦了声,却没有按照正常对话流程报上自己的名字,“你哥哥是沈赫?”
沈煊在沈家行三,上头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沈赫是沈家长子,比沈煊大了七岁,也是未来的沈家继承人。
沈煊攥了下拳头,“是,沈赫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周韫棠。”他翻过书页,“韬韫的韫,海棠的棠。”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周韫棠看书,沈煊则盯他。盯久了少年温隽柔和的侧颜,沈煊的情绪一点点平静下来,感觉到眼皮又渐渐沉重起来,意识被睡意吞没。
这次他睡的很好,梦里没有歇斯底里要带着他一起去死的母亲,也没有一张张虚伪至极让他看到就想吐的脸。
只有明媚春光下,垂枝海棠白瓣如雨。
沈煊在周韫棠的公寓待了两天,精神头稍好的时候就拉着周韫棠一起打游戏,或是缠着周韫棠说话,只要清醒的时候,就会想法子和周韫棠待在一个空间内。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姜宿琰上门。
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摁了密码进来的,那会周韫棠正在书房工作,沈煊一个人在客厅打游戏,姜宿琰一推开门看到陌生的红毛,皱眉冷脸以一种非常不友善的语气说就是你占了阿棠两天时间?
沈煊和姜宿琰第一次见面,差点就打了起来。
如果不是周韫棠下楼接水喝,及时拦下的话。
其实也没有拦,小周公子拿着水杯站在楼梯上,垂眸俯视着马上要厮打在一块的两人,“你们要打架出去打,别在这搞破坏。”
一句话,两人马上消停。
......
“你会再对我心软一次吗?”沈煊用鼻尖代替双唇,从周韫棠的腕心一路吻到指尖,重复喃问:“阿棠,你会吗?”
周韫棠动了下指尖,余光忽然瞥到一抹金色,他慢慢抬头,和倚在门边的姜宿琰对上视线。
那双浅金眼眸里情绪很淡,淡到近乎冷漠。
姜宿琰扯唇笑了下,“看我做什么?周韫棠,我也很好奇你的答案。”
第169章
第一次, 周韫棠没看出姜宿琰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反应和情绪表现,都太反常了。
七年前姜宿琰和沈煊的初见,光是看到一个来路不明的红毛待在他家客厅, 姜少爷脸色冷得可以直接制冰,差点就和沈煊打一架。
在他和姜宿琰有过真正的身体接触后, 姜宿琰看到沈煊单膝跪在他面前, 蹭吻着他的手背, 还能倚在门口冷淡而平静地问他问题......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周韫棠知道姜宿琰一直把他视为自己的所有物, 在还没分化前就是。从相识起姜宿琰就毫不掩饰对他的占有欲, 严重到旁人坐在他身边超过五分钟就要冷脸警告的程度。
长大后行动上稍微有所收敛, 但占有欲却不见减弱, 日复一日越生越多。
姜宿琰现在看着正常, 那之后爆发出来时的不正常程度至少得翻两倍。
周韫棠和他对视几秒, 突然感觉手上一紧,沈煊用力攥住他的手腕,就跟初见时一模一样。
那些湿漉的、脆弱的情绪像是退潮般从榴红眼眸中消失, 沈煊握着周韫棠的手腕, 像是抓住唯一一根浮木般, 手指带着细微的颤。他说:“阿棠, 现在是我在和你说话,你该看着我。”
周韫棠蹙了下眉。
沈煊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阿棠,你看看我。”沈煊喃喃着,重复了遍。
浅银灰的瞳珠轻动了下,周韫棠的视线如沈煊所愿的落回他脸上,微垂的乌睫在眼里覆下层疎薄的影,眼神是波澜不兴的静, 带着淡净的冷感。
“我看着你了,然后呢?”周韫棠心平气和的、耐心的问。
这句反问让沈煊忽然冷静下来,他盯着周韫棠的眼睛,说:“我不要求你对我们一视同仁,也不要你给我和姜宿琰同等份的纵容和偏爱...阿棠,你分给我一丝心软就好。”
“一点就好。”他语气平静,“我可以比姜宿琰更听话,更有利用价值。”
沈煊身后飘来声嗤笑,短促而冷利,像是锋利的锯边叶擦过耳朵。
“沈煊,我还在这呢,你说什么大话?”姜宿琰耷下眼皮,居高临下地睨着沈煊,咬着股不屑的轻慢劲儿,“而且你有资格说这话吗?沈三少,周韫棠的狗,是你想当就当的吗?”
姜家主脉铁板钉钉的直系继承人,和一个私生子出身、继承权都没资格竞争的三少爷。
根本没得可比性。
姜宿琰扎扎实实戳中了沈煊的痛脚,不得染指的沈家的继承权、永远压他一头的沈家长公子沈赫,永远是沈煊的禁詟和雷池,只要沈赫在一天,那他就只能当一个只需吃喝玩乐的闲散纨绔,他于沈家而言,不过是一个被圈养的废物。
“和你无关。”沈煊转头看着周韫棠,突然咧嘴笑起来,虎牙尖尖,桃眼弯弯,热烈而明朗的少年气几乎要溢出来,“配不配,阿棠说了才算。”
“阿煊。”周韫棠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看着沈煊骤然沉下说变就变的脸色,轻笑了声,“你有些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