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从村委会里边出来,他叫住许慕然:“你过来。”
  许慕然快步过去:“怎么了师傅?”
  “能看出来里边有点门道?”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有两家没入股的事:“啊……”
  “行,”吕天华摆摆手,示意道:“四处看看吧。”
  毕竟是个小村,这个时候的主干道上只有稀稀拉拉即将被叫回家吃饭的孩子们,还有他们三人和三人的影子。
  他们去派/出/所见了嫌疑人,那是个瘦瘦小小的中年男子,言行举止间都给人一种畏缩之感,怎么说呢……许慕然摸着下巴想,气质这种东西,看面相就能看出来。
  见他们是带着证件和大摄像机有备而来的,当地警/方对他们还算客气,没有阻止他们问问题。许慕然觑着他们越来越黑的脸色,知趣地拍了拍吕天华的肩:“太晚了别问了,咱该走了师傅。”
  往外走的时候,吕天华沉思了一下,说:“没想到你还挺上道。”
  “啊?”
  “……没事。”
  远方暮日将沉,许慕然突然觉得腹痛如绞,连忙在路边随便敲了一家的门,问能不能借用下洗手间。
  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她如蒙大赦,一头扎了进去。
  吕天华在门外等了十多分钟,不禁有些烦躁:女人就是多事,连上个厕所都要磨这么久!
  这念头刚落,面前的门便被轻轻推开,站在门后边的是神色不虞的许慕然,低声催促他们:“快走。”
  “怎么了?”李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还有村里的人民群众没采呢,你现在就走,到时候怎么交差……”
  “别管这些了!我让你们走你们就走,难道我还能害你们!?”李易被猝然发难的许慕然吓到,小姑娘在车上的时候一直文文静静的,跟现在的模样一比,反差极大:“行行行,走就走……”
  她极力维持着神色平静,却还是泄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许慕然闭上眼,感受着胸腔里躁乱的心跳,开始数羊以努力平定自己的心情。
  李易恍若无觉,倒是吕天华,仿佛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他一边快走一边问许慕然:“出事了?”
  许慕然垂下长睫,没有做声,过了半晌,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直到上了来时的车,她才放松了一点。
  她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放到吕天华眼前。
  殷殷一片红。
  她盯着面色骤变的三人,轻声道:“他们……看见我看见了。”
  三双眼睛一齐看向资历最深的吕天华。
  吕天华丝毫未迟疑,沉声道:“走。”
  第037章
  许慕然得承认, 她推开那扇门,实属意外。
  虽说房子不大,格局简单,但因为是头一次进去,短暂的晕头转向也是正常。她打量了几秒钟,决定推开位于右手边的那扇门,却没想到那扇门不是通往前厅, 而是后院。
  后院里的内容十分单调, 就是一块盖了塑料大棚的地, 上面种着些花。
  漂亮的东西总是容易吸引视线,许慕然禁不住又往棚里看了一眼,整个人忽然定在原地。
  那时候身体动作快过脑速,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照片的信息已经被刻进了储存卡。
  她刚把手机放进包里, 一转过身,就看见那家的女主人站在她背后, 静静地看着她。
  她、她在那儿站了多久?!
  许慕然心神巨震,像是自习课上的中学生突然发现在后门偷看的班主任, 不一样的是, 她现在所面对的,甚至性命攸关。
  她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周遭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如同赤身陷入冰天雪地。
  对方的眼里带着笑,透着的却不是暖意, 而是嘲讽,以及……
  麻木。
  如同行尸走肉的麻木。
  她讪笑一声:“大姐,你们家花挺好看的。”
  “俺们就是普通人家,农闲的时候随便种种,没你们城里人讲究。”女主人淡淡地说,没停下手里的毛线活:“大门在那边哩。”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许慕然紧紧咬着牙关,竭尽全力不泄露出哪怕一点的恐惧,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终于在背后如刀割的目光的逼视下,走出了那间房。
  听她讲完这些,车已经开出了马洼村十分钟,竟没有人说话。
  许慕然斜靠在座位上,头脑一直静不下来,闪回放映着方才的画面。
  明明是如此艳丽明媚的花朵,却让她在这还算温暖的天气里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那是什么,却宁愿自己不知道。
  读作罂粟,写作鸦/片。
  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她曾经在大学时修过一门电影鉴赏课,老师曾经在课上放映过一部关于罂粟的纪录片。吸食者们灰白枯槁的脸色像是恐怖片中的僵尸,化作梦魇缠了她好几天。鸦/片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身体健康的壮汉抽作形销骨立的模样,而更可怕的是,就算如此,人们仍然不肯放弃,并趋之若鹜。
  那部电影的最后一幕是,一朵朵红色随着微风轻轻飘摇,像微笑着的幽灵。
  “小许?”
  吕天华出声叫她,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们能下决定的,一会儿回单位,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让我先说,”对方的两条眉毛深深蹙起来,位于其侧的皱纹形成了一个有点可笑的弧度:“有什么事交给上面,让上面处理,千万别让自己跳出去逞英雄,明白吗?”
  许慕然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明白。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更何况这财来得并不干净。他们这回不是便装暗访,而是备好了全套手续,有迹可循的,极容易被有心人查到身份。
  若是被查到身份……
  许慕然不敢再往下想。
  前段时间,有部以真实事件改编的缉/毒电影,火遍了全国。
  这部电影让广大人民群众认识到了贩/毒者的丧心病狂以及活跃在缉/毒一线的工作人员的危险与艰辛,让人打从心底感觉到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天已经完全黑了,伶仃几颗星藏在愁云之后,散发着暗淡的光泽,仿佛也在替他们忧心。
  许慕然将手机锁屏,阖上双眼,仿佛整个世界都融进沉沉夜色。
  她有点累,想睡一会。醒来之后,就应该到家了吧。
  变故是在瞬息之间发生的。
  因为一个突然的急刹车,许慕然猛地清醒过来,带着睡意问道:“怎么了?”
  司机脸色煞白:“出事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下一句,位于身侧的窗玻璃就被人狠狠地拍了拍:“下来!”
  来人操一口浓重的乡音,手里拿着铁质棒球棒,似乎存了些打破窗玻璃的心思:“快点!”
  许慕然有点慌神,问吕天华:“怎么办?”
  “下去,”吕天华的情绪比她稍镇定些,“我们出来之前跟单位报备了,拖到他们出面。”
  他一咬牙,再不迟疑,首当其冲先下了车。
  下车之后,许慕然倒吸一口冷气。车外密密麻麻地围了一群青壮年,而他们手不可缚鸡,对方要是想强迫他们做什么事情,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为首的年轻人冷漠地打量他们一圈,像是在看待宰的牲口:“把手机交出来。”
  轮到许慕然时,她开了口,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我要打个电话。”
  对方戏谑地挑了挑眉:“干什么?报信?想都别想!”
  “不是,”她笑笑,“我跟一个朋友有约,要是她今天晚上找不到我……”
  她刻意将尾音拖得很长,期望让人能觉出话里深意,而且摸不透她的底牌。
  年轻人到底还是经验不足,迟疑了一下:“你打吧。”
  她低头按下数字,却突然被喝令道:“开免提。”
  单调的滴答声响过三次,对方接了起来。
  许慕然的肾上腺素产出在一瞬间到达最大值,她抢先道:“你那天的表白,我听到了。”
  “所以,等我回来。”
  没等对方应声,她径直干脆利落地挂断通话。
  被蒙上眼睛,绕了七绕八绕之后,他们被带到一个地方,像是废弃已久的仓库,只有破了个洞的屋顶能够漏下幽幽一点光。
  许慕然呆呆地抬头望着天光,突然觉得十分可笑:明明今天上午她还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服,在邻居家姐姐的婚礼上言笑晏晏、迎来送往,没想到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她就灰头土脸地被关在连窗户都没有的小山村里,不知道接下来将会面对的是什么。
  她为什么要来啊?吃饱了撑的?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穿越回请郑维星吃饭的那个晚上,狠狠抽自己十个大嘴巴子:别去突发组!
  李易坐她右边,轻声安慰她:“没事儿,你别担心,咱们一定会安全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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