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原因无他,何南北觉得她特别实在。
“接下来的奖项是最具时尚嗅觉奖,会是谁将它捧回家呢?”主持人故意停了停,念出了这个名字:“李亭!”
何南北津津有味地砸了咂嘴,原本只余下吃瓜看戏的心情有些复杂。
根据往年的经验来看,这个奖的颁发没有什么规律性,但总不可能落到李亭身上。李亭是个什么人,何南北简直太清楚了。
李亭上台接过了奖杯,清了清嗓子,收拾好那想装作十分意外却又装得不怎么成功的面部表情:“我真的很意外我能获得这个奖……”
何南北一眨不眨地睁大眼,转都不带转地看着李亭,生怕错过一点细节:鼻头的形状有点不对,估计是填充了新的假体;那下巴尖得都能当锥子使了,哪家医院做的玻尿酸填充,太不专业了;还有那眼角,开了眼角之后眼睛大了许多,却也无神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怪异。
何南北默默地喝了口酒,下了结论:果然是整坏了。
身旁突然传出一阵讥讽的笑,是邻桌正在咬耳朵:“你别看她现在这样,怕是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了!”
好事者连忙问道:“为什么啊?”
“不就是个被包/养的双性恋小/三,被王大少爷好好疼了一阵,后来觉得没意思,少爷就跟她分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不知道借着少爷的资源找好下家,一拍脑袋就要自己创业,结果赔了个底儿掉,被一**,只好又去找人包。听说现在的金/主对她也不怎么样,自己又咬着牙出来活动,也翻不起风浪来……什么?她上个月抢你通告?呵呵,你且等她混不下去的那一天!”
何南北听了半天,无趣地转过了头。
老话说得好,人贱自有天收,这事儿算是老天爷开眼,下次她坐飞机的时候一定会多谢谢老天。
典礼顺利地进行下去,何南北昏昏欲睡,直到听见主持人嘹亮的声音:“最具潜力新人模特奖的得主,童欢!”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童欢,对方已经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随着追光登上舞台。
在全场观众的瞩目中,童欢接过奖杯,尔后在话筒前翩然站定。
“首先,我要谢谢主办方将这项奖项颁给我,对我来说这意味着很多。”童欢停顿了一下,“说实话,这两年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从获得璀璨之星的冠军开始,我就踩在了云端,直到我来到国外,接触了走在时代前端的时尚圈,我才理解了它的呼吸和脉搏,这真的真的是一个很残酷的地方,却仍然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因为它美。”
“感谢我的合作方,感谢我的经纪人,感谢我的公司,是你们让我离梦想越来越近。还有,也谢谢你。”
童欢颊边漾开温柔的笑意:“我爱你。”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每人的心中却都几近哗然。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当众表白?
话罢,童欢略微鞠了一躬,准备下台时才愕然发现,何南北不在座位上了!
与此同时,何南北正脸色苍白地站在场地外,一字一句地问话:“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是没什么温情的女声:“何女士,您的奶奶快不行了,生命体征正在流失,请尽快来一趟医院。”
第四十八章
杜梨赶到现场的时候, 活动已近尾声, 然而记者的数量并没有减少,反而有增长之势——
年度华国摄影师得主于颁奖典礼上悄然人间蒸发, 没有传来半分音讯。仅仅这点消息,就够媒体乐滋滋地写上一个星期。
此时距她消失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化妆间里的电暖器一直没关过,在这深冬里给人源源不断的暖意,只不过现在大家都无心关心这个,都在专注于何南北的下落。
童欢一狠心,直接把难卸的发饰扯了下来,痛得她使劲皱了下眉:“报警了吗?”
“成年人,失踪二十四小时内不给立案。况且嘛,”杜梨忙得眼皮都没空抬,全神贯注地发着微信消息:“这事儿也不止一回两回了, 只要她不想让你找,你就甭想找到她一根头发。”
她无奈地笑了笑, 俯身从身边的手提包里取出滴眼液滴了两下, 之后才戴上眼镜:“嗨, 你说她这人坏不坏,只顾着自个儿开心, 到最后还不是我们给她擦屁股。”
童欢恍若未觉:“她在国内的话, 平常有空的时候都会去哪儿玩?”
“她会去的地方倒是不多,家,公司,商场, 偶尔会去几个清吧坐坐,我打电话问过了,都说没见着人。”
话音落下后,屋内的空气寂静至极,只能听清电热丝滋滋作响。童欢没说话,缓慢地抬起手,十分规律地捏起了眉心。
这个关点上,何南北会去哪?或者说,她能去哪?
她的手指突然停了一下:“医院那边问了吗?”
杜梨愣了愣:“医院?”
“她奶奶在的医院。”
事不宜迟,杜梨赶忙拨通了医院的电话:“喂,我想问一下……知道了,谢谢。”
她的目光离开通话界面:“老太太走了。何南北半小时之前刚从医院离开。”
“好,我知道了。”童欢“刷”地站起身,随手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走外套,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医院地址发我,我去找她。”
“不行,你现在不能走。”毕真仪脸色阴沉地在一旁听了许久,此时终于找到发声的机会,“外面全是记者,你……总之我不能让你冒这个舆论风险。”
童欢不答,兀自迈步往门口走。
“童欢!”对方拿她没辙,只好痛心疾首地提高了声调:“你说在正事上你怎么从来不听我的!”
她脚步一顿,回首看向身后,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就算犯错——”
“我自己担。”。
何南北从出租车上下来,跄跄踉踉地赶到医院时,老人还留着一口气。
她虚弱地抬起青筋历历的手,轻轻捏住了何南北的指尖:“贝贝……来了?”
何南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无声地点头。
“小姑娘好不容易打扮得这么漂亮,哭什么哭。”
她无措地将老人的手笼到自己在掌心暖着,哽咽道:“好,我不哭了,以后也不哭了。”
老人艰辛地笑了笑,动作幅度有些大,带得输液管和插管相互碰撞,发出轻微而又令人绝望的响动:“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就是到最后都没看见你成家……”
何南北嗫喏了一下:“……嗯。”
“多喝水,多吃蔬菜,晚上早睡觉,身体好。奶奶这一辈子就到这儿了,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了。家里的房产证和存折都在我床头柜底下的鞋盒里,你记着去收……呵……收好……”老人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还……还有……”
“对你妈好点,她也不容易……”
几秒钟后,仪表上的心电图图示变成了一条直线。
何南北深深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向下砸,迅速地在白色瓷砖地面上消失无踪。
再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了医院楼下。寒风毫不留情地灌进大衣领口,何南北浑然不觉。
好安静啊,她在心底这么喃喃着对自己说。
一个人缓步向她走来,直到对方的影子落在何南北身旁,何南北才堪堪反应过来。
她愣了愣:“是你?”
叶远澄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递给她,简单道:“节哀。”
何南北定定地望着他:“她十几分钟前刚走,你怎么会知道消息?”
男人迟疑了一下,选择暂时避开这个话题:“外面太冷,跟我去店里喝点东西,暖和暖和吧。”
不知是不是巧合,从医院到11,也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
何南北去洗手间卸了妆,对着自己哭得红肿的眼眶发了好一会呆。回到客厅时,叶远澄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一杯热牛奶:“喝吧。”
何南北坐到他对面,一开口便抛出问题:“你怎么会在那里?”
叶远澄说:“你先把饮料喝了。”
何南北丝毫不让:“你先告诉我事实。”
男人蹙起眉。何南北知道那是他不悦的表现,但是她根本不在意这些。气氛剑拔弩张,每一寸空气都像是刺人的冰棱。
最终,叶远澄让了步:“其实你早该知道的,但……算了。”
他颊边肌肉紧绷,显示出了他究竟有多么紧张:“你原来户/口/本上的名字,叫做叶如棋。”
何南北:“什么?”
“我的意思是,”叶远澄凝重地清了清嗓子,收起了之前吊儿郎当的神情:“你其实是叶家人。”
“你是我的……妹妹。”。
童欢着实费了番力气,才躲开会场外黑压压的媒体,溜到地下停车场。
一路循着杜梨给的地址,她压着限速开到医院。
暮色悄悄爬上玻璃窗,给城市镀上一层碎金。找了一圈都没见人,童欢心里愈发焦躁,差点开始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