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muni的代言宣传片，director选了好多人，每个人都拿过什么冠军什么亚军，那时候我才明白我根本不算什么，我也早就没有退路了。
“那半个月里我每天只吃一个苹果，六朵西兰花和几把坚果，因为导演喜欢零号身材；我有走着走着路就晕过去，摄入实在赶不上消耗，膝盖磕出一大片伤，连片场的staff都心疼我，说可以等伤好了再拍，我说别，别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全组的进度。”
她自嘲地笑了笑：“偶尔听见一次你的名字，我能高兴好久，又不高兴好久，就像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看了似的。”
“嘉廷把我refer给巴黎那边的公司以后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我跟薇薇安，我们两个人谈下来的，宿舍，宿舍停电，宿舍停水，沙发床睡着睡着突然塌了……哭过几次，”童欢克制地咬了咬唇：“但是哭有什么用呢，没用的。”
“累到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我就想起你在11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很危险。’
“世界上哪有不危险的事呢，就连我现在像这样抱着你，也有可能突然被天花板砸得头破血流，可是每次我回忆你的时候，连西兰花都变成了甜的。”
“何南北，你说——”
童欢低低地叹了口气：“你说我怎么就是忘不了你呢？”
那一瞬间，好像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浑身上下的细胞变成累累青砖，随着身后人的呼吸而建起一座城池。
何南北有些不知所措，又蓦然发觉，这三十多年里为数不多的心动，都送给了她。
她再也瞒不了她自己了。
第四十五章
杜梨风尘仆仆地下了飞机， 一开何南北的公寓大门， 就看见了半敞着丝质睡衣的童欢在流理台前倒咖啡，还言笑晏晏地向她打招呼：“梨子姐， 早。”
这是在做梦吧。
她无意识地应了声“早”，将手里的行李箱放下，梦游般地径直进了卧室。何南北听见动静，懒懒直起身来，惺忪地冲她挥了挥手：“来了？帮我把那边的窗关了……闪死我了。”
杜梨把窗关了，神色严肃地问她：“我刚才看见童欢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还真不是。”
“你们睡了？”
“嗯……嗯？！”何南北哭笑不得地一愣：“没有，你想什么呢？”
杜梨装模作样地整了几下头发：“那她……就……就……就那样！看我进门一点都不害羞，特别大方，坦坦荡荡的， 还以为你们两个那个什么了……”
何南北勾了勾唇：“真要那样，肯定提前给你消息。”
其实， 昨晚是个很合适发生些什么的时机。但， 没人提起， 没人动作，好似天生自有默契， 都认为火候不到。
杜梨拍拍她的手背， 坏笑道：“那先来谈谈工作的事？明天下午两点的回国航班，三十一号晚上参加lle时尚盛典……你被提名了年度华国摄影师，我已经让olivia给你准备了稿子。”
“嗯。”
何南北刚想应声，就听见了童欢的话音：“我也有提名。”
两人对话时， 门一直是开着的，童欢能听到也不奇怪。她把咖啡放到床头柜，俏皮地眨了眨眼，不知是跟何南北说还是跟杜梨说：“到时候可以见一面。”
杜梨笑笑，没管这茬：“还有一个事，我跟我男朋友……我老公领证了，他们家在纽约办了个仪式，都是亲朋好友，就在今天晚上，怎么样，赏个面子？”
何南北又惊又喜：“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跟我说？”
杜梨“嗨”了一声：“原来也不怎么急……这不，”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害羞，又有点喜不自胜：“有动静了。”
何南北由衷感叹：“厉害厉害……”
“那就这么定了，”杜梨说：“知道你懒得开车，我晚上来接你。ida呢？ida要一起去吗？”
她？她去干什么？何南北皱了皱眉，刚想替童欢回绝，童欢就春风拂面似地应下了，乖巧道：“那我下午跟南北一块等梨子姐来接。”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何南北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童欢的头，嗔道：“怎么管杜梨就叫姐，管我就叫名字了？”
从杜梨看不见的地方，一只手悄悄地穿过她的指缝，整个儿扣住了她的温热的掌心。
何南北抬起头，童欢不言不语地瞧着她，嘴角压了一丝狡黠笑意，纯黑色的瞳仁好像淬上了明艳的阳光。
“忽”地一下，整颗心都暖了。
二人只顾着注视彼此，完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杜梨。
杜梨愣了愣——
她从未曾在哪段恋情里见过如此轻松的何南北。
一转眼就到了晚上，说是仪式，其实也只是大家伙在一起吃吃喝喝，除了多了个切蛋糕和倒香槟塔的流程，其余全部如常。
新郎官是杜梨的大学同学，圈外人，大学毕业后到美国读研留了下来，自己创办了公司，经济水平蒸蒸日上。难逢人生大事，新郎官顺理成章地把一大家子都接了过来，共同分享这份喜悦。
临时被告知消息，童欢封了个9999的红包，数额不多，但求讨个彩头。
流程结束后，童欢借口去洗手间，先行离席。
她快步走到伸展露台上，换回常服的杜梨已经在等她了。
童欢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叫我出来，有事？”
酒精麻痹了人的感官，杜梨放松地指了指沙发：“坐吧，想跟你聊聊。”
童欢坐下之后，杜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你来说，老何是什么？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她年纪不小了，谈的朋友也不少，但是……”
她停了停，望进童欢的眼睛，略微放轻了声音：“这么上心的，却只有你一个。”
童欢心神俱震，双拳微微攥紧，诚恳道：“我对她是认真的。”
“真的？”杜梨似笑非笑地道：“前几个也是这么说的。”
对方神色略变，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你放心，不是我自己问的，老何不是什么靠脸吃饭的流量小花，我管不着她谈不谈恋爱，跟谁谈恋爱，那都是她献宝似地自己捅出来的，我问都懒得问……”
“可关于你的事儿，她半点都没跟我主动提过。为什么？你问我，我也说不清楚，毕竟我不是她，对不对？”
童欢不动声色地说：“既然你不管她，又何必跟我说这么多？”
杜梨长长地叹了口气，白雾与空气，在静默夜色中泾渭分明。
“我劝过她，我从一开始就劝她，我说童欢不像个好拿捏的，一双鞋两个包劝不住她，我说我看人看了这么多年，肯定出不了错，我说你信我。”回忆起往事，杜梨无限感慨：“你也看到了，她不听，非得为了你的资源去忙活，比她自己的还上心。”
她随口报了几个童欢耳熟能详的名字：“都是她提前打点好的。”
“你也别多想，我没什么别的意思，老何这三十年过得不太容易，”杜梨突兀地转了话题：“她跟你说过她的家务事没有？”
童欢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她能说，那是掏心窝地对你。她有时候挺作的，你别烦，小时候没落着的，长大之后要加倍地讨回来，想想也就能理解了。还有她之前身边那么些人，那都是——”
童欢蓦地笑了：“梨子姐，跟我说那么多干什么？”
“在我心里，这些之前的事连根毛都不算。”
“只要，她愿意跟我在一起。”
第四十六章
早晨的空气总是让人清醒。何南北以一种要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气势疯狂地连按十几下补水喷雾的泵头， 杜梨看她半天， 又抬手理了理自己新做的头发，慢吞吞地道：“超市里的生鲜货架都没你这么喷的。”
何南北忙着左右开弓啪/啪拍脸：“所以我不是生鲜货架。”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早晨的空气总是让人清醒，尤其是在像纽约这么冷的城市里。
杜梨看了眼手机，下楼之前叫的车还有五分钟才到，时间所剩无几，却也够她去旁边的小店买杯咖啡。她刚从兜里摸出零钱，就听见何南北漫不经心地叫她：“你昨天晚上都跟童欢聊什么了？”
虽然并不是在背后嚼舌根子之类不可见人的坏事，杜梨还是觉得喉头一紧：“没……没什么啊？你哪只眼看见我跟她聊天了？”
“哦，”对方眼皮一抬，“敢情你们俩都不在的那十分钟是背着我来了一发。”
杜梨恼羞成怒道：“……何南北你特么说话之前敢不敢积点口德！？”
何南北说：“口德能当饭吃吗？”
杜梨覆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轻微地动了动：“我就……我就问了一下她是怎么想你的，这说得过去吧？”
“怎么想我？”
“怎么想你们的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