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您昨晚是不是回家了,我看别墅的灯一直亮着?”
  其中有人注意到了康斯坦斯。
  “这就是普林斯夫人吧,昨天我听阿克斯提到了您,果然还是跟多年前一样光彩夺目。当年我为了避雨走进了教堂,在昏暗的室内,我一眼就看到您,那样优雅的姿态。那般美丽的容貌,多年过去,即使我已成婚生子,但您的美丽却一直让我念念不忘。”
  “嗨,詹姆斯你说话小心点,普林斯先生可就在你身后。”
  如果可以,康斯坦斯真的很想给所有凑过来打招呼的居民施一道静音咒。
  话这么多,怎么不去参加地区议员选举!
  她勉强地应和了几句,但实在是很难招架这群热情非凡的本地人。
  麦考夫看够了热闹,他三言两语打发了围在康斯坦斯四周的人,顺便还挑拨了一下詹姆斯跟他妻子的关系。
  两个人离开了教堂,沿着小路散步。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接受普林斯先生这个称呼。”康斯坦斯说道,她知道麦考夫高傲,他一向对生活没有热爱之情。对于建立亲密的关系和长时间的陪伴,他也觉得不过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
  很难想象在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很成熟的时机里,麦考夫会陪她来这个小镇,甚至还会应下所谓「普林斯先生」的称呼。
  还有那枚戒指,原来是在这个地点送出去的。
  “我们之间有太多往事,康妮。”
  麦考夫仿佛知道她所想,他的深邃的目光望着远处的起伏的山丘,湛蓝色的天际与绿树红林交织成一副大自然的肖像画。
  库姆堡古镇确实很美。他心想,难怪当初有人说她退休后就选择定居在这里。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康斯坦斯停下了脚步,她摸了摸手里的那幅油画,“普林斯先生?”
  普林斯先生从她嘴里念出来,实在是温情缱绻至极。
  麦考夫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喜欢吗?”
  康斯坦斯没有立即回答他。
  她在思考他的用意,而这几乎已成为了一种本能。
  这样强势、不可一世,从来不肯服软的男人为什么会送她这样的一幅画,甚至还坦然接受了已经跟她成婚、冠以她姓氏的设定。
  除非——
  “麦考夫,”康斯坦斯的语调很冷静,“如果我没猜错,你这算是向我求婚?”
  她脑海里不停地响起汉弗莱的近乎冷酷的字字句句,“麦考夫·福尔摩斯,他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帮助他成为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或者很好的员工。但是不能使他成为一个好丈夫或好父亲。对他来说,竞争是种乐趣,但爱情跟婚姻却与之相差甚远。”
  麦考夫沉着冷静地审视着康斯坦斯脸上变化莫测的神色,意识到她正受到过往思维的影响。“康妮,”他走上前去,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不要总是逃避你真正的想法。”
  我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康斯坦斯微微眨了眨眼,细长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扫下一片阴影,一双漂亮的绿眼微微躲闪着那道难以忽视的目光。
  她印象里的麦考夫是一个了解世间因果逻辑,也以此为生活准则的人,别人也许会输。但他总是可以确定目标,然后加以实现。
  就像此时此刻,他的决心坚如磐石,行动清晰准确。
  在白厅,如果康斯坦斯愿意,她能读出隐藏在每张脸庞、每双起皱的眉头和每对紧抿的嘴唇之后的心绪。
  但如今,她好像只能看见一个与印象里截然不同的麦考夫。
  在康斯坦斯迟迟不肯回复的空隙里,麦考夫的呼吸频率已然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在加快。
  这样急迫的紧张感,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了。麦考夫想着,视线又不由自主地放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埋藏在心里那隐晦不可说的愿望再次摊开——他是多么想光明正大地保护她、拥吻她,帮她实现所有的愿望,而不是在过去六年时间里,用监视的手段暗中掌控着她的细枝末节。
  麦考夫必须要承认的是,那些过去他嗤之以鼻的东西,如今倒成为他趋之若鹜的目标。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他好像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只能闻到她身上独特的潘海利根香水味,只能看见她红润的嘴唇一开一合。
  风声突然像是被休止符定住了结尾。
  一道隐约含着笑意的女声清晰地传入麦考夫的耳畔。“我的先生,你的衣兜在震动。”
  他愣了三秒,才出声询问,“什么”
  欣赏完大英政府难得呆滞的目光,康斯坦斯戳了戳他的脸颊,再次提醒道,“接电话,麦考夫。”
  麦考夫努力不让自己的嘴角翘起,他原本紧皱的眉毛此刻就像是突然松开的弯弓,盘绕在心脏周围的焦灼紧张也随之消散。
  他不慌不忙地话筒搁在耳边,认真听完电话另一端的询问后,他露出一抹极为克制的微笑,“mommy,我想她已经答应了您的邀请。”
  第41章 感情用事的傻瓜
  麦考夫要带康斯坦斯回家做客!
  福尔摩斯夫人听到这样的消息,难免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昨天晚上,她不过在餐桌上提了一嘴,询问自己的大儿子麦考夫,康斯坦斯今年圣诞节为什么没有来家里做客。他当时回答她,今年阿普比家最近客人比较多,康斯坦斯分身乏术、抽不出空。
  哦,她当时一定把失望的表情展现得十分淋漓尽致。要不然,麦考夫怎么会在后半夜突然找借口离开。
  门铃响了。
  在沙发上等待客人的福尔摩斯夫妇头一次如此坐立不安,他们闻声便立刻动身走到玄关处。大门开了,麦考夫领着一位身着黑色丝绒长裙的女士走了进来。她明显特意打扮过,整个人看起来漂亮极了,透着一股子上流社会的优雅与精明。
  康斯坦斯长得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了……福尔摩斯夫人收回惊讶的视线。
  她神色略带不安。
  而麦考夫不经意间看到母亲的表情,心下划过一丝疑惑。
  午餐很简单,但显然也是精心准备过的。
  康斯坦斯坐在麦考夫左手边,她时而微笑,时而接话,行为举止得体优雅,偶尔接触到他投来的视线,也只是笑笑,示意他安心。
  实际上,根本就用不着麦考夫操心,康斯坦斯那样在白厅如鱼得水的人,若想真心与人交好,简直是易如反掌。直至用餐结束,整个餐厅都呈现一派宾至如归,皆大欢喜的景象。
  结束午餐后,福尔摩斯夫人和康斯坦斯靠在绿色的沙发上,她们在欣赏麦考夫小时候的照片。
  是个圆鼓鼓的小胖子。
  原来喜爱甜食的毛病是从小就落下的。康斯坦斯想着,顺带偷偷瞥了一眼远处举着《泰晤士报》,假装听不到她们聊天的照片主人公。
  提起自己大儿子的怪癖,福尔摩斯夫人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她滔滔不绝地说道:“有一段时间,他不知道从哪里找的那种药水瓶,材质明明都一模一样,也不看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他偏偏固执地要把这些瓶子收藏进阁楼里,还不让人碰。”
  紧紧攥住报纸的指尖突然发白。
  “好像是十年前的某一天,麦克他突然开始收藏古典音乐相关的黑胶唱片,我曾偷偷看过几回封面,基本上都是大提琴音乐。那段时间,我甚至都以为他要开始往古典音乐方面发展了。”
  报纸后面的人突然咳了几声,引起了在场两位女士的注意。
  “麦克,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福尔摩斯夫人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啪——”麦考夫用力又不失优雅地将报纸合上,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福尔摩斯夫人,“mommy,我最近明明有在锻炼身体。”
  “麦克,但你的脸明明比之前圆了不少。”福尔摩斯夫人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正说着,手指又翻了一页摆放在膝盖上的相册。
  麦考夫皱着眉,心里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哦,这张照片居然还在。”福尔摩斯夫人指着其中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正准备开口说话的康斯坦斯也突然愣住了。
  这是一张晚宴照片,酒店装潢金碧辉煌。而摄影师却独独抓拍了一对年轻男女翩翩起舞的瞬间。女人穿着黑色晚礼服,从样貌身高都酷似康斯坦斯,而男人金发碧眼,英俊出众,他的眉眼跟莫里亚蒂有几分相像。
  显而易见,这是她的父母年轻时的照片。
  “福尔摩斯夫人,这是什么时候拍摄的照片?”
  “这是在我的退休晚宴上,”福尔摩斯夫人的手指似有留恋地摸了摸它,她似乎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当时安娜被一位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的小伙子邀请跳舞。她在牛津读书的那会,独来独往,不爱跟人交流。不过在我的印象里,她情绪如此激动的情况,好像只有两次。一次是在数学中级水平测试中只得到了二等成绩,她备受打击;另一次就是在这次晚宴上,你看她的表情,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安娜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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