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啊。”萧九矜笑了声,“这不是摄政王殿下,想请我们看的‘好戏’么?”
——实际上,刚刚知县夫人抱着萧遥下车的时候,她确实是下意识着急地想上前;可后来,她却无意望见萧遥在被那位叫“秋音”的婢女抱起时、下意识后缩的抗拒。
萧遥故意的,她这做娘亲的,自然要顺着女儿的意思了。
“娘亲说,跟着夫人走,日后便日日都有鱼有肉吃、也不用再干活挨打了。这是真的吗?”
不远处的小院里,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嗓音。说话的不是萧遥,应是先前那坐在院中的孩子。
“当然。”回答她的,是那个叫秋音的婢女。
接下来的对话声逐渐小了,应是小女孩被领着走进了房里;萧九矜不再能听清话语声,身旁的官员们也是如此。
“走吧。”谢绍终于发话。
此时的知县已是面如土色。
一行人走近小院,萧九矜走在最前,敲响了木门。
“谁啊?”来应门的依旧是秋音。她打开院门,开始时因没认出萧九矜的脸还有些疑惑;而当门彻底被拉开,她看见了知县与王子璠的面孔,则是慌得下意识便跪倒在地。
“叔母呢?”
还是王子璠不忍,最先出声问道。
“……在房间里。”秋音小声回答。
“谁啊,这么大动静……夫君?还有……”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知县夫人,她从房间里走出来,怀抱里,还抱着“熟睡”的萧遥。
“……”
众目睽睽之下,她抱着萧遥,放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
“那女孩呢?”萧九矜神情一凌,最先开口。
而对方却是始终沉默。
萧九矜没了耐
心,也没等她回答便直径向房间内走去;临近房门,却是听见一声高呵:
“夫人!”
萧九矜下意识回头,出声的是秋音,而下一刻有举动的,则是知县夫人。
知县夫人如梦初醒,一个箭步挡在了门前:“她在换衣裳,你不能进去!”
“哦?”萧九矜挑眉。
“你们……都不能进去。”
女人声音微沉,脸上是兼具着局促、兴奋、与坚毅的奇怪神情。
“夫人……哎。”
这次出声的是王知县,他的嘴张张合合许久,最终只余一声叹息。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只听他轻声道。
“夫人,收手吧……”
“不!!
“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马上,就要成功……”
“成功什么?叔父、叔母,你们在说什么啊?”
“你不懂……”
——知县夫人背靠房门,一手抱着萧遥,另一只手则张开作保护状。
萧九矜担忧要出事,此时也顾不上再与她周旋便要走上前去;而下一刻,一道寒芒便令她下意识停住步伐。
“别动!!”
知县夫人不知从哪里掏出把匕首,架到了萧遥脖颈上。
“……”
萧九矜的脸色一下便冷了下来。
“退后些!!”只听知县夫人低声斥道。
萧九矜一步步,退回了原处。
“你放开她,有什么我们好好聊。”谢绍的脸色也很是不好看,投向女人的目光,像是要杀人。
“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女人喃喃,没回答谢绍的问题,却是看向与萧九矜谢绍他们站在一处的夫君。
“夫人……”
不同于妻子,知县显然还保持着冷静;此时望着妻子的模样,他也似十分痛苦,最终别过眼去。
暮光之下,众人皆是带着紧张与疑惑、望着这鹣鲽情深的一幕;除了萧九矜,无人注意萧遥在知县夫人的怀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叮”的一声响起;萧遥一个翻身打掉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从知县夫人的怀里跳了下来。
“呀,不好意思啦。”她冲着还愣着的女儿微微一笑,“那杯下了药的茶,我没有喝哦。”
在目瞪口呆的众人中,谢绍最先反应过来,招了招手。几个穿着暗卫衣饰的人从院墙上跃下,钳制住了知县夫人。
而萧九矜也回过神来,急步走到卧房门前打开了门。
一宗神像赫然入目,与那日在荒山废庙里见到的佛像无二。
神像之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画像上,是一少女清澈的眉眼——画像中的少女,与萧遥看上去还有几分相似。
而画像之下、神像面前,灰石砖上摆着一个蒲团;蒲团之上,是被称作“姜家小娘子”的女孩身着绛色祭服头戴珠饰金冠,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僵硬地停在神像前。
萧九矜一惊,去试其鼻息;好在女孩应只是被下了什么药彻底睡熟,并无性命之忧。
她放心地舒了口气。侧身,却见主卧正对夕阳,金黄色的阳光,直直射入房中。
晖光之下,熟睡的女孩的面孔精致,宛若神祇。
第67章 无声 “前金吾卫首领,燕乙?”
院内寂静, 萧九矜循着夕阳抬头,半片阳光映照在墙上画像上,画上少女的面容, 格外清晰。
“这可是,那名叫‘惜儿’的姐姐?”萧遥本在谢绍身旁,如今见了那画上少女,才便走上前去。
她先是看向一旁怔怔望着画像的知县夫人,见其不语, 又望向萧九矜:“娘亲, 这‘千两黄金’与‘荒山白骨’,实际却是一桩事……”
“别说了。”
这次打断她的是知县。
萧遥回过头去, 冷笑着弯起嘴角:“你们干的腌臜事, 倒不让人说了?拐走女童不知害了几人性命,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 你们还想抵赖?!”
“……她们是自愿的。”
“什么叫自愿?我在马车里可都听到了!”萧遥指像神像前躺着的女孩,“一个人十两黄金便能买走,那是他们的父母甘愿, 不是她们甘愿!”
“他们想复活他们的女儿。”萧遥看向萧九矜, 不满道。
“连我都知道, 人死了便是死了, 世上哪有什么死而复生之术。”
“那蓬莱老道说了!我儿尚有一息精魄存世,只要我们夫妇诚心供奉、祭奠,不消三个年头, 她便可以……”
“够了。”
谢绍终于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了知县夫人的“疯言疯语”。
他瞥了站在一旁的知县一眼,后者则心虚地低下了头。
萧九矜轻叹了口气,抱起了还在蒲团上的女孩:“银铃马车, 金色祭服,这祭奠的祭品怕是并非什么寻常牛羊家禽,而是这些花一般年岁的少女吧。”
萧九矜看向知县夫妻二人,目光深邃。
“诸位都看见了?今日这一桩好戏。”谢绍在旁终于开口。
院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萧九矜抱着女孩走回众人身边,紧接着便是小院的木门,“砰”的一声,砸在了墙上。
“属下来迟!殿下恕罪!”
来的是谢绍的人。
谢绍看了那边一眼,随意“嗯”了声,随即吩咐道:“将他们拿下吧。”
…………
“所以他们最后被怎么处置了?”杏花疏落的小院里,那日提起回了家的紫杏好奇地捧着脑袋,问。
“听谢绍说是削了官,定了过几日便处斩。”
萧九矜轻轻叹气。
“欸,紫杏姐姐,你不是去查了么?那惜儿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萧遥也加入了讨论,好奇问道。
紫杏摇了摇头:“去寻了先前在知县宅子里侍奉的下人,那姑娘坠井亡故应确实是意外。说是当日知县大人在衙门办事,知县夫人则是在院子里躺着歇息、女儿在跟前同狸奴逗乐。”
“说是那姑娘想给狸奴编发辫可那小畜生却不肯、在院子里逃窜,小姑娘去捉,一个不留神被绊倒,便落进了井里。”
“可怜了那些个苦命孩子。”萧九矜深深感叹。
知县与其夫人进了牢狱,终是把一切招了;他们说那是在三年前,他们遇见了一自称来自蓬莱的道士,那道士自说学得一起死复生之术,念在二人爱女之心切切、决意将此术法交给二人。
那道士说,只需父母二人诚心祭拜神祇、每月则一尚未及笄且身当清白之女供奉,三年期满、十二位冰清玉洁之身怡然相得,便可叫枯骨再塑肉身,已死之人重回世间。
那姜家的小娘子便是第十一位,萧遥则是第十二位。
据知县夫人所言,她是料想着女儿出身富家、而萧遥的身份则是更加尊贵;若最后一位能是县主供奉,那祭祀或许会更加圆满。
“这种话都相信?我还说我是观音娘娘呢!”
萧遥“切”了一声。
“据说那知县夫妻最初也是不信的,可据说那道士掀开道袍,知县夫妻竟看见他的左手是骷髅骨架!”紫杏喟叹,“也不知是真是假。”